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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她的這種親密關係,使她對我有了比以前更高的評價。雖然我的樣兒有些拙笨,她認定我經過一番教育後可以到上流社會裡走動,如果有朝一日我能在交際場中站穩腳跟,我是可以自奔前程的。根據這種看法,她認為不僅要培養我的智力,也要整頓我的外表和我的舉止,她要使我變成一個既和藹可親又令人尊敬的人。如果說在上流社會中得到成功是和品德可以結合起來的話(我是不相信這一點的),那麼至少我確信除了她改採取的並且也要教給我的那個途徑外,是沒有別的辦法的。華倫夫人深明人情世故,在待人接物上有一套湛深的藝術;她與人交往既不虛偽,又不疏忽,既不欺騙人,也不刺激人。但是,這種藝術是她的性格所固有的,也是傳授不了的;她自己運用這套藝術要比她講解這套藝術高明得多,而我又是世界上最不能學會這種藝術的人。因此,她在這方面所作的一切,都差不多等於徒勞,就連她請教師教給我跳舞和劍術也是一樣,我的身體雖然輕巧靈便,卻連一個小步舞都沒學會。由於我腳上有腳鷄眼,我用腳後跟走路已經成了習慣,即使用羅謝爾鹽治療,也沒法改過來。雖然我的樣子很靈便,可是我從來沒能跳過一個小溝。在劍術練習室就更糟糕了,學了三個月,我還是在學習如何檔開擊來的劍,始終不會突刺。而且我的手腕不夠靈活,胳膊沒有勁,當我的教師要擊落我的劍時,我總是握不緊。此外,我對這種運動和教我劍術的教師極端厭惡。我從來沒想到一個人對於殺人的技術會有那麼大的自豪感。他為了使我能接受他的大天才,就用他一竅不通的音樂作比方,他認為劍術中的第三和第四姿勢和音樂中的第三和第四音程有很顯然的相似之處。如果他要作一次虛攻,他告訴我要注意這個升半音符號,因為在古代音樂中的升半音符號和劍術中的虛攻是同一個字。當他把我手中的實習劍打掉的時候,就笑着對我說,這是一個休止符號。總之,我一輩子也沒有見過象他這樣一個帽子上插着羽毛、胸前帶著護胸甲的自以為多才多藝的傢伙,他簡直令人難以忍受。
所以,我的劍術進步很小,不久我就純粹由於厭惡而把劍術放棄了。但是,我在一種比較有用的藝術方面卻有了顯著的進步,那就是滿足於自己的命運,不再希望更顯赫的地位,而且我開始覺得我沒有這種天分。我一心希望媽媽生活得愉快,我喜歡總獃在她的身邊,在我不得不進城教音樂而離開她的時候,儘管我對音樂那樣愛好,我開始覺得這是件麻煩事。
我不知道克洛德·阿奈是不是看出了我們之間關係的親密性質,但是我有理由相信這事未能瞞過他。他是一個絶頂聰明而又非常審慎的小伙子;他從來不說違心的話,但也並不總是把心裡所想的都談出來。他一點也沒顯出他已經知道了我們的事情,只是從他的行動上看,他象是知道了。他的這種謹慎態度當然不是出於心靈的卑賤,而是因為他贊成他的女主人的見解,所以他不能非難她按照這些見解改採成的行動。雖然他和她一樣年輕,但他非常老成,非常莊重,甚至把我們倆看成兩個應該寬容的孩子,而我們則把他看成一個可敬的人,我們也應該對他保持相當的尊重。我只是在他的女主人對他不忠實以後,才瞭解到她對他的愛是如何深沉。由於她知道我的思想、我的感情以至我的生命都受她的支配,所以向我說明了她是如何愛他,以便讓我也能同樣愛他;她在這點上所要強調的,與其說是她對他的愛,不如說是她對他的尊敬,因為後者是我最能和她分享的一種感情。她常說。我們倆對她的幸福都是不可缺少的,當她說這樣話的時候,有多少次我們兩個人都感動得擁抱著流下眼淚啊!希望讀這段敘述的女士們不要惡意地笑她。既然她是這樣的氣質,這種需要並無曖昧的成分;這純粹是她心靈的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