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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返回來談談那個吹笛人埃癸斯托斯吧,奇怪的是這個密探雖然變得越發令人難以忍耐,但他顯得更慇勤了。他的女主人從對我垂青的第一天起,就想法使我成為商店裡一個有用的人。因為我懂得一點兒算術,她曾跟那個夥計商量,叫他教我管帳,但是,那個壞傢伙對這個建議堅決反對,他也許是怕我奪去他的飯碗吧。因此,我所有的工作只不過是在做完了我那鏤刻活計以後,去抄寫幾張帳目和帳單,謄幾本帳簿,把幾封意大利文的商業函件譯成法文而已。可是,突然間,我那個對頭又想重新考慮那個一度提出而被否定過的建議了,他並且說願意教我記複式簿記,願意使我在巴西勒先生回來的時候,就可以有一套在他手下做事的本領。他說話的語氣和神態裡的那種虛偽、狡猾和諷刺的成分,我無法細說,總之使我很難信任他。但是沒等我回答,巴西勒太太就冷冷地對他說,我對他這種熱心幫忙當然是很感激的,但她希望我的命運終於會使我有機會發揮我的才幹,她並說象我這樣有才幹的人僅作一個夥計未免太可惜了。
她曾經多次對我說,她要給我介紹一個可以對我有所幫助的人。她的考慮十分明智,她感覺到這時已經到了應該叫我離開她的時候了。我們默默無言彼此感到傾心的這件事是在星期四發生的。星期天她請了一桌客,其中有我和一位相貌和善的多明我會的教士,她就把我介紹給這個人了。這位教士對我非常親切,對我的改教表示慶賀,並且問了不少關於我個人經歷的事情,從這兒我就知道巴西勒太太曾經把我的經歷詳詳細細地告訴了他。接着,他用手背在我的面頰上輕輕地拍了兩下,對我說,要做一個善良的人,要有勇氣。他還讓我去看他,以便彼此更從容不迫地談一談。從大家對他表示的敬意看來,我可以斷定他是一個有地位的人,再從他同巴西勒太太說話時那種慈父般的口吻,還可以推定他是她的懺悔師。我也清楚地記得,在他那適合身分的親切中,夾雜有對他的懺悔者所表示的尊敬和欽佩,可是這種表現在當時給我的印象,不如我今天回想起來時在我腦際留下的印象深。如果那時我更聰明一些的話,能夠瞭解到,象我這樣一個人,竟能使一個受到懺悔師尊敬的年輕女人動情,我將會多麼感動啊!
由於我們人數較多,餐桌不夠大,必須另外加一個小桌子,於是我就在小桌上和那個夥計愉快地對坐了。但是,從關心和菜餚的豐富看來,我坐在小桌上絲毫未受損失。往小桌上送來的萊真不少,可以肯定,這些菜並不是為了那個夥計送來的。一直到這時為止,一切都進行得非常順利:女人們活潑愉快,男人們慇勤高雅,巴西勒太太以動人的親切態度款待客人。飯吃到一半的時候,人們聽到有輛馬車停在門口,有個人走上樓來了,這是巴西勒先生。他走進來的那種樣子,我至今還記得清清楚楚,他穿著一件帶金扣子的大紅上衣,從那一天起我對這種顏色就討厭起來了。巴西勒先生身材魁偉,長得漂亮,風度很好。他腳步聲音很重地走進來,臉上的表情好象要把大家都給嚇住似的,雖然在座的都是他的朋友。他的妻子奔過去,摟住他的脖子,抓住他的雙手,向他百般表示親熱,而他卻毫無反應。他向客人們打了一個招呼,有人給他送來一分食具,他便吃起來了。人們剛剛提到他這次旅行的事時,他便向小桌上看了幾眼,用一種嚴肅的口吻問,坐在那邊的小孩子是什麼人。巴西勒太太直率地回答了他。他問我是不是住在他家裡,有人告訴他說我不住在他家裡。他接着粗野地反問說:「怎麼會不呢?既然他白天可以在我這裡待着,晚上當然也可以在我這裡。」這時,那位教士發言了,先對巴西勒太太作了一番嚴肅而真實的稱讚,也用幾句話把我誇獎了一番。他補充說:他不僅不應該責備他太太誠意救濟貧困的好心,而且也應該積極參加才對,因為這裡沒有絲毫越禮的事情。丈夫用一種憤怒的口吻反駁了一下,可是由於教士在場,總算把氣壓住了一半,但是這也足以使我知道他對我的情況已經有所瞭解,而且也明白了那個夥計曾怎樣按照他自己的方式給我幫了倒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