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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襄侯段文振為兵部尚書,上表,以為帝「寵待突厥太厚,處之塞內,資以兵食,戎狄之性,無親而貪,異日必為國患。宜以時諭遣,令出塞外,然後明設烽候,緣邊鎮防,務令嚴重,此萬歲之長策也。」兵曹郎斛斯政,椿之孫也,以器干明司,為帝所寵任,使專掌兵事。文振知政險薄,不可委以機要,屢言于帝,帝不從。及征高麗,以文振為左候衛大將軍,出南蘇道。文振于道中疾篤,上表曰:「竊見遼東小丑,未服嚴刑,遠降六師,親勞萬乘。但夷狄多詐,深須防擬,口陳降款,毋宜遽受。水潦方降,不可淹遲。唯願嚴勒諸軍,星馳速發,水陸俱前,出其不意,則平壤孤城,勢可拔也。若傾其本根,餘城自克;如不時定,脫遇秋霖,深為艱阻,兵糧既竭,強敵在前,靺鞨出後,遲疑不決,非上策也。」三月,辛卯,文振卒,帝甚惜之。
癸巳,上始禦師,進至遼水。眾軍總會,臨水為大陳,高麗兵阻水拒守,隋兵不得濟。左屯衛大將軍麥鐵杖謂人曰:「丈夫性命自有所在,豈能然艾灸頞,瓜蒂歕鼻,治黃不差,而臥死兒女手中乎!」乃自請為前鋒,謂其三子曰:「吾荷國恩,今為死日!我得良殺,汝當富貴。」帝命工部尚書宇文愷造浮橋三道于遼水西岸,既成,引橋趣東岸,橋短不及岸丈餘。高麗兵大至,隋兵驍勇者爭赴水接戰,高麗兵乘高擊之,隋兵不得登岸,死者甚眾。麥鐵杖躍登岸,與虎賁郎將錢士雄、孟叉等皆戰死。乃斂兵,引橋復就西岸。詔贈鐵杖宿公,使其子孟才襲爵,次子仲才、季才並拜正議大夫。更命少府監何稠接橋,二日而成,諸軍相次繼進,大戰于東岸,高麗兵大敗,死者萬計。諸軍乘勝進圍遼東城,即漢之襄平城也。車駕渡遼,引曷薩那可汗及高昌王伯雅觀戰處以懾憚之,因下詔赦天下。命刑部尚書衛文昇、尚書右丞劉士龍撫遼左之民,給復十年,建置郡縣,以相統攝。
夏,五月,壬午,納言楊達薨。
諸將之東下也,帝親戒之曰:「今者弔民伐罪,非為功名。諸將或不識朕意,欲輕兵掩襲,孤軍獨鬥,立一身之名以邀勛賞,非大軍行法。公等進軍,當分為三道,有所攻擊,必三道相知,毋得輕軍獨進,以致失亡。又,凡軍事進止,皆須奏聞待報,毋得專擅。」遼東數出戰不利,乃嬰城固守,帝命諸軍攻之。又敕諸將,高麗若降,即宜撫納,不得縱兵。遼東城將陷,城中人輒言請降;諸將奉旨不敢赴機,先令馳奏,比報至,城中守禦亦備,隨出拒戰。如此再三,帝終不悟。既而城久不下,六月,己未,帝幸遼東城南,觀其城池形勢,因召諸將詰責之曰:「公等自以官高,又恃家世,欲以暗懦待我邪!在都之日,公等皆不願我來,恐見病敗耳。我今來此,正欲觀公等所為,斬公輩耳!公今畏死,莫肯儘力,謂我不能殺公邪!」諸將咸戰懼失色。帝因留止城西數里,禦六合城。高麗諸城各堅守不下。右翊衛大將軍來護兒帥江、淮水軍,舳艫數百里,浮海先進,入自浿水,去平壤六十里,與高麗相遇,進擊,大破之。護兒欲乘勝趣其城,副總管周法尚止之,請俟諸軍至俱進。護兒不聽,簡精甲四萬,直造城下。高麗伏兵于羅郭內空寺中,出兵與護兒戰而偽敗,護兒逐之入城,縱兵俘掠,無復部伍。伏兵發,護兒大敗,僅而獲免,士卒還者不過數千人。高麗追至船所,周法尚整陳待之,高麗乃退。護兒引兵還屯海浦,不敢復留應接諸軍。
左翊衛大將軍宇文述出扶餘道,右翊衛大將軍于仲文出樂浪道,左驍衛大將軍荊元恆出遼東道,右翊衛將軍薛世雄出沃沮道,右屯衛將軍辛世雄出玄菟道,右禦衛將軍張瑾出襄平道,右武將軍趙孝才出碣石道,涿郡太守檢校左武衛將軍崔弘昇出遂城道,檢校右禦衛虎賁郎將衛文昇出增地道,皆會于鴨綠水西。述等兵自瀘河、懷遠二鎮,人馬皆給百日糧,又給排甲、槍槊並衣資、戎具、火幕,人別三石已上,重莫能勝致。下令軍中:「遺棄米粟者斬!」士卒皆于幕下掘坑埋之,才行及中路,糧已將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