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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不堪憂辱,詠謝靈運詩曰:「韓亡子房奮,秦帝魯連恥。本自江海人,忠義動君子。」常侍、侍講潁川荀濟知帝意,乃與祠部郎中元瑾、長秋卿劉思逸、華山王大器、淮南王宣洪、濟北王徽等謀誅澄。大器,鷙之子也。帝謬為敕問濟曰:「欲以何日開講?」乃詐于宮中作土山,開地道向北城。至千秋門,門者覺地下響,以告澄。澄勒兵入宮,見帝,不拜而坐,曰:「陛下何意反?臣父子功存社稷,何負陛下邪!此必左右妃嬪輩所為。」欲殺胡夫人及李嬪。帝正色曰:「自古唯聞臣反君,不聞君反臣。王自欲反,何乃責我!我殺王則社稷安,不殺則滅亡無日,我身且不暇惜,況于妃嬪!必欲弒逆,緩速在王!」澄乃下床叩頭,大啼謝罪。於是酣飲,夜久乃出。居三日,幽帝于含章堂。壬辰,烹濟等於市。
初,濟少居江東,博學能文。與上有布衣之舊,知上有大志,然負氣不服,常謂人曰:「會于盾鼻上磨墨檄之。」上甚不平。及即位,或薦之於上,上曰:「人雖有才,亂俗好反,不可用也。」濟上書諫上崇信佛法、為塔寺奢費,上大怒,欲集朝眾斬之;朱異密告之,濟逃奔東魏。澄為中書監,欲用濟為侍讀,獻武王曰:「我愛濟,欲全之,故不用濟。濟入宮,必敗。」澄固請,乃許之。及敗,侍中楊遵彥謂之曰:「衰暮何苦復爾?」濟曰:「壯氣在耳!」因下辨曰:「自傷年紀摧頽,功名不立,故欲挾天子,誅權臣。」澄欲宥其死,親問之曰:「荀公何意反?」濟曰:「奉詔誅高澄,何謂反!」有司以濟老病,鹿車載詣東市,並焚之。
澄疑諮議溫子升知瑾等謀,方使之作獻武王碑,既成,餓于晉陽獄,食弊襦而死。棄屍路隅,沒其家口,太尉長史宋游道收葬之。澄謂游道曰:「吾近書與京師諸貴,論及朝士,以卿僻于朋黨,將為一病。今乃知卿真是重故舊、尚節義之人,天下人代卿怖者,是不知吾心也。」九月,辛丑,澄還晉陽。
上命蕭淵明堰泗水于寒山以灌彭城,俟得彭城,乃進軍與侯景掎角。癸卯,淵明軍于寒山,去彭城十八里,斷流立堰。侍中羊侃監作堰,再旬而成。東魏徐州刺史太原王則嬰城固守,侃勸淵明乘水攻彭城,不從。諸將與淵明議軍事,淵明不能對,但云「臨時制宜」。
冬,十一月,魏丞相泰從魏主狩于歧陽。
東魏大將軍澄使大都督高岳救彭城,欲以金門郡公潘樂為副。陳元康曰:「樂緩於機變,不如慕容紹宗;且先王之命也。公但推赤心于斯人,景不足憂也。」時紹宗在外,澄欲召見之,恐其驚叛;元康曰:「紹宗知元康特蒙顧待,新使人來餉金;元康欲安其意,受之而厚答其書,保無異也。」乙酉,以紹宗為東南道行台,與岳、樂偕行。初,景聞韓軌來,曰:「啖豬腸兒何能為!」聞高岳來,曰:「兵精人凡。」諸將無不為所輕者。及聞紹宗來,叩鞍有懼色,曰:「誰教鮮卑兒解遣紹宗來!若然,高王定未死邪?」
澄以廷尉卿杜弼為軍司,攝行台左丞,臨發,問以政事之要、可為戒者,使錄一二條。弼請口陳之,曰:「天下大務,莫過賞罰。賞一人使天下之人喜,罰一人使天下之人懼,苟二事不失,自然盡美。」澄大悅,曰:「言雖不多,於理甚要。」
紹宗帥眾十萬據橐駝峴。羊侃勸貞陽侯淵明乘其遠來擊之,不從,旦日,又勸出戰,亦不從;侃乃帥所領出屯堰上。
丙午,紹宗至城下,引步騎萬人攻潼州刺史郭鳳營,矢下如雨。淵明醉,不能起,命諸將救之,皆不敢出。北兗州刺史胡貴孫謂譙州刺史趙伯超曰:「吾屬將兵而來,本欲何為,今遇敵而不戰乎?」伯超不能對。貴孫獨帥麾下與東魏戰,斬首二百級。伯超擁眾數千不敢救,謂其下曰:「虜盛如此,與戰必敗,不如全軍早歸,可以免罪。」皆曰:「善!」遂遁還。
初,侯景常戒梁人曰:「逐北勿過二里。」紹宗將戰,以梁人輕悍,恐其眾不能支,一一引將卒謂之曰:「我當陽退,誤吳兒使前,爾擊其背。」東魏兵實敗走,梁人不用景言,乘勝深入。魏將卒以紹宗之言為信,爭共掩擊之,梁兵大敗,貞陽侯淵明及胡貴孫、趙伯超等皆為東魏所虜,失亡士卒數萬人。羊侃結陳徐還。
上方晝寢,宦者張僧胤白朱異啟事,上駭之,遽起升輿,至文德殿閣。異曰:「寒山失律。」上聞之,恍然將墜床。僧胤扶而就坐,乃嘆曰:「吾得無復為晉家乎!」
郭鳳退保潼州,慕容紹宗進圍之。十二月,甲子朔,鳳棄城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