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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下詔戒嚴,大赦,諸軍相次進路以討謝晦。晦以弟遯為竟陵內史,將萬人總留任,帥眾二萬發江陵,列舟艦自江津至于破塚,旌旗蔽日,嘆曰:「恨不得以此為勤王之師!」
晦欲遣兵襲湘州刺史張邵,何承天以邵兄益州刺史茂度與晦善,曰:「邵意趣未可知,不宜遽擊之。」晦以書招邵,邵不從。
二月,戊午,以金紫光祿大夫王敬弘為尚書左仆射,建安太守鄭鮮之為右仆射。敬弘,廙之曾孫也。
庚申,上發建康。命王弘與彭城王義康居守,入居中書下省;侍中殷景仁參掌留任;帝姊會稽長公主留止台內,總攝六宮。
謝晦自江陵東下,何承天留府不從。晦至江口,到彥之已至彭城洲。庾登之據巴陵,畏懦不敢進;會霖雨連日,參軍劉和之曰:「彼此共有雨耳;檀征北尋至,東軍方強,唯宜速戰。」登之恇怯,使小將陳祐作大囊,貯茅懸于帆檣,雲可以焚艦,用火宜須晴,以緩戰期。晦然之,停軍十五日。乃使中兵參軍孔延秀攻將軍蕭欣于彭城洲,破之。又攻洲口柵,陷之。諸將咸欲退還夏口,到彥之不可。乃保隱圻。晦又上表自訟,且自矜其捷,曰:「陛下若梟四凶于廟庭,懸三監于降闕,臣便勒眾旋旗,還保所任。」
初,晦與徐羡之、傅亮為自全之計,以為晦據上流,而檀道濟鎮廣陵,各有強兵,足以制朝廷;羡之、亮居中秉權,可得持久。及聞道濟帥眾來上,惶懼無計。
道濟既至,與到彥之軍合,牽艦緣岸。晦始見艦數不多,輕之,不即出戰。至晚,因風帆上,前後連咽;西人離沮,無復鬥心,戊辰,台軍至,忌置洲尾,列艦過江,晦軍一時皆潰。晦夜出,投巴陵,得小船還江陵。
先是,帝遣雍州刺史劉粹自陸道帥步騎襲江陵,至沙橋;周超帥萬餘人逆戰,大破之,士眾傷死者過半。俄而晦敗問至。初,晦以粹善,以粹子曠之為參軍;帝疑之,王弘曰:「粹無私,必無憂也。」及受命南討,一無所顧,帝以此嘉之。晦亦不殺曠之,遣還粹所。
丙子,帝自蕪湖東還。
晦至江陵,無它處分,唯愧謝周超而已。其夜,超舍軍單舸詣到彥之降。晦從散略盡,乃攜其弟遯等七騎北走。遯肥壯,不能乘馬,晦每待之,行不得速。己卯,至安陸延頭,為戍主光順之所執,檻送建康。
到彥之至馬頭,何承天自歸。彥之因監荊州府事,以周超為參軍;劉粹以沙橋之敗告,乃執之。於是誅晦、爵、遯及其兄弟之子,並同黨孔延秀、周超等。晦女彭城王妃被發徒跣,與晦訣曰:「大丈夫當橫屍戰場,奈何狼藉都市!」庾登之以無任,免官禁錮;何承天及南蠻行參軍新興王玄謨等皆見原。晦之走也,左右皆棄之。唯延陵蓋追隨不捨,帝以蓋為鎮軍功曹督護。
晦之起兵,引魏南蠻校尉王慧龍為授。慧龍帥眾一萬拔思陵戍,進圍項城。聞晦敗,乃退。
益州刺史張茂度受詔襲江陵;晦敗,茂度軍始至白帝。議者疑茂度有貳心,帝以茂度弟邵有誠節,赦不問,使還。
三月,辛己,帝還建康,征謝靈運為秘書監,顏延之為中書侍郎,賞遇甚厚。
帝以慧琳道人善談論,因與議朝廷大事,遂參權要,賓客輻湊,門車常有數十兩,四方贈賂相系,方筵七八,座上恆滿。琳著高屐,披貂裘,置通呈、書佐。會稽孔覬嘗詣之,遇賓客填咽,暄涼而已。覬慨然曰:「遂有黑衣宰相,可謂冠屨失所矣!」
夏,五月,乙未,以檀道濟為征南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江州刺史,到彥之為南豫州刺史。遣散騎常待袁渝等十六人分行諸州郡縣,觀察吏政,訪求民隱;又使郡縣各言損益。丙午,上臨延賢堂聽訟,自是每歲三訊。
左仆射王敬弘,性恬淡,有重名;關署文案,初不省讀。嘗預聽訟,上問以疑獄,敬弘不對。上變色,問左右:「何故不以訊牒副仆射?」敬弘曰:「臣乃得訊牒讀之,正自不解。」上甚不悅,雖加禮敬,不復以時務及之。
六月,以右衛將軍王華為中護軍,待中如故。華以王弘輔政,王曇首為上所親任,與己相埒,自謂力用不盡,每嘆息曰:「宰相頓有數人,天下何由得治!」是時,宰相無常官,唯人主所與議論政事、委以機密者,皆宰相也,故華有是言。亦有任侍中而不為宰相者;然尚書令、仆,中書監、令,侍中,侍郎,給事中,皆當時要官也。
華與劉湛、王曇首、殷景仁俱為侍中,風力局干,冠冕一時。上嘗與四人于合殿宴飲,甚悅。既罷出,上目遂良久,嘆曰:「此四賢,一時之秀,同管喉脣,恐後世難繼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