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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至高皇帝,定天下,略地于邊,聞匈奴聚于代谷之外而欲擊之。御史成進諫曰:『不可。夫匈奴之性,獸聚而鳥散,從之如搏影。今以陛下盛德攻匈奴,臣竊危之。』高帝不聽,遂北至于代谷,果有平城之圍。高皇帝蓋悔之甚,乃使劉敬往結和親之約,然後天下忘干戈之事。
「夫匈奴難得而制,非一世也;行盜侵驅,所以為業也,天性固然。上及虞、夏、殷、周,固弗程督,禽獸畜之,不屬為人。夫上不觀虞、夏、殷、周之流,而下循近世之失,此臣之所大憂,百姓之所疾苦也。」
嚴安上書曰:「今天下人民,用財侈靡,車馬、衣裘、宮室,皆競修飾,調五聲使有節族,雜五色使有文章,重五味方丈于前,以觀欲天下。彼民之情,見美則願之,是教民以侈也;侈而無節,則不可贍,民離本而徼末矣。末不可徒得,故縉紳者不憚為詐,帶劍者誇殺人以矯奪,而世不知愧,是以犯法者眾。臣願為民製度以防其淫,使貧富不相燿以和其心;心志定,則盜賊消,刑罰少,陰陽和,萬物蕃也。昔秦王意廣心逸,欲威海外,使蒙恬將兵以北攻胡,又使尉屠睢將樓船之士以攻越。當是時,秦禍北構于胡,南掛于越,宿兵於無用之地,進而不得退。行十餘年,丁男被甲,丁女轉輸,苦不聊生;自經于道樹,死者相望。及秦皇帝崩,天下大畔,滅世絶祀,窮兵之禍也。故周失之弱,秦失之強,不變之患也。今徇西夷,朝夜郎,降羌、僰,略薉州,建城邑,深入匈奴,燔其龍城,議者美之。此人臣之利,非天下之長策也。」
徐樂上書曰:“臣聞天下之患,在於土崩,不在瓦解,古今一也。
何謂土崩?秦之末世是也。陳涉無千乘之尊、疆土之地,身非王公、大人、名族之後,鄉曲之譽,非有孔、曾、墨子之賢,陶朱、猗頓之富也;然起窮巷,奮棘矜,偏袒大呼,天下從風。此其故何也?由民困而主不恤,下怨而上不知,俗已亂而政不修。此三者,陳涉之所以為資也,此之謂土崩。故曰天下之患在乎土崩。
何謂瓦解?吳、楚、齊、趙之兵是也。七國謀為大逆,號皆稱萬乘之君,帶甲數十萬,威足以嚴其境內,財足以勸其士民;然不能西攘尺寸之地,而身為禽于中原者,此其故何也?非權輕於匹夫而兵弱於陳涉也。當是之時,先帝之德未衰而安土樂俗之民眾,故諸侯無竟外之助,此之謂瓦解。故曰天下之患不在瓦解。
此二體者,安危之明要,賢主之一留意而深察也。
間者,關東五穀數不登,年歲未復,民多窮困,重之以邊境之事,推數循理而觀之,民宜有不安其處者矣。不安,故易動;易動者,土崩之勢也。故賢主獨觀萬化之原,明於安危之機,修之廟堂之上而銷未形之患也,其要期使天下無土崩之勢而已矣。”
書奏,天子召見三人,謂曰:「公等皆安在,何相見之晚也!」皆拜為郎中。
主父偃尤親幸,一歲中凡四遷,為中大夫。大臣畏其口,賂遺累千金。或謂偃曰:「太橫矣!」偃曰:「吾生不五鼎食,死即五鼎烹耳!」
世宗孝武皇帝上之下元朔二年(甲寅,公元前一二七年)
冬,賜淮南王几杖,毋朝。
主父偃說上曰:「古者諸侯不過百里,強弱之形易制。今諸侯或連城數十,地方千里,緩則驕奢,易為淫亂,急則阻其強而合從以逆京師。以法割削之,則逆節萌起,前日晁錯是也。今諸侯子弟或十數,而適嗣代立,餘雖骨肉,無尺地之封,則仁孝之道不宣。願陛下令諸侯得推恩分子弟,以地侯之,彼人人喜得所願。上以德施,實分其國,不削而稍弱矣。」上從之。春,正月,詔曰:「諸侯王或欲推私恩分子弟邑者,令各條上,朕且臨定其號名。」於是籓國始分,而子畢侯矣。
匈奴入上谷、漁陽,殺略吏民千餘人。遣衛青、李息出雲中以西至隴西,擊胡之樓煩、白羊王于河南,得胡首虜數千,牛羊百餘萬,走白羊、樓煩王,遂取河南地。詔封青為長平侯,青校尉蘇建、張次公皆有功,封建為平陵侯,次公為岸頭侯。主父偃言:「河南地肥饒,外阻河,蒙恬城之以逐匈奴,內省轉輸戍漕,廣中國,滅胡之本也。」上下公卿議,皆言不便。上竟用偃計,立朔方郡,使蘇建興十餘萬人築朔方城,復繕故秦時蒙恬所為塞,因河為固。轉漕甚遠,自山東咸被其勞,費數十百巨萬,府庫並虛;漢亦棄上谷之鬥闢縣造陽地以予胡。
三月,乙亥晦,日有食之。
夏,募民徙朔方十萬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