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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六月,以御史大夫韓安國為護軍將軍,衛尉李廣為驍騎將軍,太仆公孫賀為輕車將軍,大行王恢為將屯將軍,太中大夫李息為材官將軍,將車騎、材官三十餘萬匿馬邑旁谷中,約單于入馬邑縱兵。陰使聶壹為間,亡入匈奴,謂單于曰:「吾能斬馬邑令、丞,以城降,財物可盡得。」單于愛信,以為然而許之。聶壹乃詐斬死罪囚,縣其頭馬邑城下,示單于使者為信,曰:「馬邑長吏已死,可急來!」於是單于穿塞,將十萬騎入武州塞。未至馬邑百餘裡,見畜布野而無人牧者,怪之。乃攻亭,得雁門尉史,欲殺之,尉史乃告單于漢兵所居。單于大驚曰:「吾固疑之。」乃引兵還,出曰:「吾得尉史,天也!」以尉史為天王。塞下傳言單于已去,漢兵追至塞,度弗及,乃皆罷兵。王恢主別從代出擊胡輜重,聞單于還,兵多,亦不敢出。
上怒恢。恢曰:「始,約為入馬邑城,兵與單于接,而臣擊其輜重,可得利。今單于不至而還,臣以三萬人眾不敵,只取辱。固知還而斬,然完陛下士三萬人。」於是下恢廷尉。廷尉當「恢逗橈,當斬。」恢行千金丞相分,分不敢言上,而言于太后曰:「王恢首為馬邑事,今不成而誅恢,是為匈奴報仇也。」上朝太后,太后以分言告上。上曰:「首為馬邑事者恢,故發天下兵數十萬,從其言為此。且縱單于不可得,恢所部擊其輜重,猶頗可得以慰士大夫心。今不誅恢,無以謝天下。」於是恢聞,乃自殺。自是之後,匈奴絶和親,攻當路塞,往往入盜于漢邊,不可勝數;然尚貪樂關市,嗜漢財物;漢亦關市不絶,以中其意。
世宗孝武皇帝上之下元光三年(己酉,公元前一三二年)
春,河水徙,從頓丘東南流。夏,五月,丙子,複決濮陽瓠子,注巨野,通淮、泗,泛郡十六。天子使汲黯、鄭當時發卒十萬塞之,輒復壞。是時,田分奉邑食鄃,鄃居河北,河決而南,則鄃無水災,邑收多。分言于上曰:「江、河之決皆天事,未易以人力強塞,塞之未必應天。」而望氣用數者亦以為然。於是天子久之不復事塞也。
初,孝景時,魏其侯竇嬰為大將軍,武安侯田分乃為諸郎,侍酒跪起如子侄。已而分日益貴幸,為丞相。魏其失勢,賓客益衰,獨故燕相潁陰灌夫不去。嬰乃厚遇夫,相為引重,其游如父子然。夫為人剛直,使酒,諸有勢在己之右者必陵之;數因酒忤丞相。丞相乃奏案:「灌夫家屬橫潁川,民苦之。」收系夫及支屬,皆得棄市罪。魏其上書論救灌夫,上令與武安東朝廷辨之。魏其、武安因互相詆訐。上問朝臣:「兩人孰是?」唯汲黯是魏其,韓安國兩以為是;鄭當時是魏其,後不敢堅。上怒當時曰:「吾並斬若屬矣。」即罷。起,入。上食太后,太后怒不食,曰:「今我在也,而人皆藉吾弟;令我百歲後,皆魚肉之乎!」上不得已,遂族灌夫;使有司案治魏其,得棄市罪。
世宗孝武皇帝上之下元光四年(庚戌,公元前一三一年)
冬,十二月晦,論殺魏其于渭城。春,三月,乙卯,武安侯分亦薨。及淮南王安敗,上聞分受安金,有不順語,曰:「使武安侯在者,族矣!」
夏,四月,隕霜殺草。
御史大夫安國行丞相事,引,墮車,蹇。五月,丁巳,以平棘侯薛澤為丞相,安國病免。
地震。赦天下。
九月,以中尉張歐為御史大夫。韓安國疾愈,復為中尉。
河間王德,修學好古,實事求是,以金帛招求四方善書,得書,多與漢朝等。是時,淮南王安亦好書,所招致率多浮辯。獻王所得書,皆古文先秦舊書,采禮樂古事,稍稍增輯至五百餘篇,被服、造次必于儒者,山東諸儒多從之遊。
世宗孝武皇帝上之下元光五年(辛亥,公元前一三零年)
冬,十月,河間王來朝,獻雅樂,對三雍宮及詔策所問三十餘事。其對,推道術而言,得事之中,文約指明。天子下太樂官常存肄河間王所獻雅聲,歲時以備數,然不常禦也。春,正月,河間王薨,中尉常麗以聞,曰:「王身端行治,溫仁恭儉,篤敬愛下,明知深察,惠于鰥寡。」大行令奏:「謚法:『聰明睿知曰獻,』謚曰獻王。」
班固贊曰:昔魯哀公有言:「寡人生於深宮之中,長於婦人之手,未嘗知憂,未嘗知懼。」信哉斯言也,雖欲不危亡,不可得已!是故古人以宴安為鴆毒,無德而富貴謂之不幸。漢興,至于孝平,諸侯王以百數,率多驕淫失道。何則?沈溺放恣之中,居勢使然也。自凡人猶系于習俗,而況哀公之倫乎!「夫唯大雅,卓爾不群」,河間獻王近之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