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到他!……」施穆克叫了起來,「他會跟我說話嗎?」
「那不一定!……他就是不能說話。」拉屍體保存生意的掮客說道,「可您會看到,經過香料防腐處理,他會永遠保持原樣不變。手術只需要很短的時間。只要切開頸動脈,再注射一針,就行了;可得抓緊時間了……您要是再等一刻鐘,就再不可能保存好屍體,讓您稱心如意了……」
「見您的鬼去吧!……邦斯是個靈魂!……他這個靈魂在天上。」
跟著名的加納爾大夫競爭的公司不少,這位年輕人就是其中一家公司的掮客,他經過大門口時,說道:
「他這個人一點良心都沒有,死活不肯為他朋友做防腐處理。」
「您有什麼法子,先生!」茜博太太說,她剛剛為親愛的丈夫做了防腐術,「他是個繼承人,是個受遺贈人。只要他們這樁生意做成了,死人也就沒有一點用場了。」
第28章 施穆克繼續受難
施穆克繼續受難:人們由此可知巴黎是這樣死人的
一個小時之後,施穆克看見索瓦熱太太來到房間裡,後面跟着一個穿一身黑衣服,像是工人模樣的人。
「先生,」她說,「康迪納很客氣,他把教區的棺材店老闆給您叫來了。」
棺材店老闆帶著同情和安慰的神氣行了禮,可看這人的架勢,像是這筆生意必定做成,少了他不行似的;他以行家的目光瞧了瞧死者……
「先生想要什麼樣的:冷杉木的?普通橡木的,還是橡木加鉛皮的?橡木加鉛皮的是最合適的。這屍體是一般尺寸……」
他摸了摸腳,測算了一下屍體的尺寸。
「一米七○!」他補充說道,「先生恐怕想要請教堂安排葬禮吧?」
施穆克看了那人幾眼,就像瘋子想要閙事時看人的目光。
「先生,」索瓦熱女人說,「您應該找個人,讓他替您辦這些具體的事。」
「是的……」受難者終於開了口。
「您想要我去把塔巴洛先生給您找來吧?您手頭要辦的事太多了。您知道,塔巴洛先生是本居民區最正派的人。」
「是的……塔巴洛先生!有人跟我提起過……」施穆克給制服了,說道。
「噢,只要跟您的代理人談過之後,先生就可以清靜了,隨您怎麼傷心都行。」
兩點鐘光景,塔巴洛的首席書記很有分寸地進了門,這是一個將來準備當執達史的年輕人。青年人就有這樣驚人的好處,不會讓人害怕。這位名叫維勒莫的小伙子坐到了施穆克的身旁,等着跟他說話的機會。這種審慎的態度深深地打動了施穆克。
「先生,」他對施穆克說,「我是塔巴洛先生的首席書記,塔巴洛先生派我來這裡照看您的利益,代為辦理您朋友的葬事……您是不是有這個願望?」
「您是救不了我的命的,我的日子不長了,可您保證能不打擾我嗎?」
「唉!肯定不讓您麻煩。」維勒莫回答說。
「那好!那我該做些什麼呢?」
「這裡有份文書,您委託塔巴洛先生為您的代表,代辦有關遺產繼承的一切事宜,請您在上面簽個字。」
「好!拿來!」德國人想馬上就簽。
「不,我先得把委託書唸給您聽聽。」
「念吧!」
這份全權委託書到底寫了些什麼,施穆克根本就沒有聽,便簽了字。年輕人聽著施穆克一一交待有關送殯行列、購買墓地和在教堂舉行葬禮儀式的事,德國人希望那塊墓地能有他的墓穴位置;最後,維勒莫對施穆克說,以後再也不會打攪他,向他要錢了。
「只要能落個清靜,我有什麼都願意給。」不幸的人說著又跪倒在朋友的遺體前。
弗萊齊埃勝利了,受遺贈人被索瓦熱女人和維勒莫緊緊地控制在他們的圈子中,在此之外不可能有任何自由的行動。
天下沒有睡眠戰勝不了的痛苦。因此,在傍晚時分,索瓦熱太太發現施穆克躺在邦斯的床跟前睡着了;她抱起施穆克,像慈母一樣把他安頓在自己的床上,德國人一直睡到了第二天。等他一覺醒來,也就是說等他經過休息又恢復了痛苦的知覺的時候,邦斯的遺體已經被安放在大門下的停屍室裡,裡面點着蠟燭,這是三等殯儀的規格;施穆克在家裡沒有找到他的朋友,覺得房子空空蕩蕩的,只有可怕的記憶。索瓦熱女人像奶媽對小孩那樣,對施穆克嚴加管教,逼他上教堂前一定要吃點東西。可憐的受難者勉強吃着飯,索瓦熱女人像唱《耶利米哀歌》似的提醒他,說他連一套黑衣服也沒有。施穆克的衣着一直是由茜博太太照管的,到了邦斯生病的時候,已經像他的晚飯一樣,簡單得不能再簡單了,總共還只有兩條褲子和兩件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