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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病人如有愛的溫暖,得到對他的生命關切備至的人們的照料,那他就有可能得救,相反,如果一個病人由一些用錢僱來的人侍候,那他就有可能會喪命。這是無意中感應的磁性所起的作用,對此,醫生們往往不願意承認,他們認為,病人得救是嚴格執行醫囑,護理得法的結果;可是許多做母親的都知道,恆久不滅的願望迸發出強大的力量,確有起死回生的功效。
「我的好施穆克?……」
「別說話,我可以聽到你的心……好好歇着!好好歇着!」
音樂家微笑着說。
「可憐的朋友!高尚的造物!上帝的兒子,永遠生活在上帝的身上!愛過我的唯一的人!……」邦斯繼續地說,聲音中出現了從未有過的聲調。
即將飛昇的靈魂,整個兒就在這幾句話中,給施穆克帶來了几乎可與愛情相媲美的快感。
「活着!要活着!我會變成一隻獅子!我會拚命幹活,養活我們兩個人。」
「聽著,我忠實,可敬的好朋友!讓我說,我時間已經不多了,我就要死了,這接二連三的打擊,我是沒救了。」
施移克像個孩子似的哭着。
「聽我說,你等會再哭……」邦斯說,「基督,你應該服從命運安排。我被人騙了,是茜博太太騙的……在離開你之前,我應該讓你對生活中的事情認識清楚,那些事,你一點都不懂……他們拿走了八幅畫,那是很值錢的。」
「請原諒我,是我給賣了……」
「你?」
「我……」可憐的德國人說,「我們接到了法院的傳訊……」
「傳訊!……誰告的?……」
「等一等!……」
施穆克去找來了執達史留下的蓋了章的文書。
邦斯仔細地讀着天書一樣難懂的文書,然後任那紙張飄落在地,默默無語。這位人類創作的鑒賞家,從來就不留心人的道德品質,如今終於看清了茜博太太策劃的一切陰謀詭計。於是,藝術家的激情,當初在羅馬學院的智慧,以及整個的青春年華,一時在他身上復現。
「我的好施穆克,請像軍人一樣服從我。聽著!下樓到門房去,告訴那個可惡的女人,說我想再見一見我那個當庭長的外甥派來的人,要是他不來,我就要把我的收藏品贈給國家博物館;告訴她是為我立遺囑的事。」
施穆克跑去傳話;可剛一開口,茜博太太便笑了一笑,說道:「我的好施穆克,我們那個可愛的病人剛纔發了一陣高燒,他覺得看見有什麼人在他房間,我是個清白的女人,我發誓,沒有什麼人代表我們那個可愛的病人的親屬來過這兒……」
施穆克帶著這番答話回來,一五一十地又傳給了邦斯。
「她比我想象的要更厲害,更狡猾,更詭詐,更陰險。」邦斯微笑着說,「她扯謊都扯到門房去了!你想不到,今天上午她把三個人領到了這裡,一個是猶太人埃裡·馬古斯,另一個是雷莫南克,第三個我不認識,可他一人比那兩人加起來還可怕。她指望趁我睡熟了,來給我的遺產估價,可碰巧我醒了,發現三個人在細細掂量我的那些鼻煙壺。那個陌生人還說是卡繆佐家派來的,我跟他說了話……可是該死的茜博太太總說我是做夢……我的好施穆克,我沒有做夢!……我明明聽到了那個人的聲音,他跟我真說了話……另兩個做買賣的嚇得奪門而跑……我認為茜博太太會如實招來的!……可這次努力沒成功……我要再設一個圈套,那個壞女人會自投羅網的……我可憐的朋友,你把茜博太太當作天使,可這個女人一個月來一直想要我的命,想滿足她的貪心。我真不願相信,一個女人幾年來忠心耿耿地侍候我們,可卻這麼邪惡。因為看不透她,把我自己給斷送了……那八幅畫,他們給了你多少錢呀?……」
「五千法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