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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隻手像蛇皮一樣冰冷,給女門房造成了一種可怕的感覺,由於生理上有了反應,她心裡倒不再緊張了;這個戴着紅棕色假髮,像門一樣吱呀亂叫的傢伙就像一瓶毒藥,她覺得碰到它比碰到封丹娜太太那只名叫阿斯塔洛的癩蛤蟆還更危險。
「別以為我是亂嚇唬您。」弗萊齊埃注意到了茜博太太再一次表現出反感,繼續說道,「使庭長太太惡名遠揚的那些事情,法院裡無人不知,隨您去問誰,都可瞭解到。那位險些丟了封號的大爵爺就是德·埃斯巴爾德男爵。德·埃斯格利尼翁男爵就是從苦役監牢裡救出來的那一位。還有那個小伙子,又有錢,又英俊,本來前程遠大,可以娶法蘭西門第最高的一位小姐為妻,可卻吊死在巴黎裁判所監獄的單身牢房裡,他就是有名的呂西安·德·呂邦普雷,這一事件曾在巴黎掀起軒然大波。事情的起因還是遺產,有一個由情人供養的女子,就是大名鼎鼎的埃斯代爾,她死後竟留下了幾百萬的遺產,有人控告那個小伙子,說是他毒死了埃斯代爾,因為他是埃斯代爾遺囑上指定的繼承人,姑娘死的時候,那位年輕的詩人並不在巴黎,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繼承人!……他再也清白不過了。可是,那個年輕人被卡繆佐先生審問了一頓之後,吊死在了地牢裡……法律就像醫學,總有它的犧牲品的,若屬於第一種情況,那是為社會而死;若為第二種情況,就是為科學獻身。」說到這裡,他露出了一絲猙獰的笑容,「哎,您知道的,我自己也嘗過了危險……我就是被法律弄得傾家蕩產的,我這個可憐的無名鼠輩。我的教訓是慘重的,對您是有用的……」
「我的天,不,謝謝……」茜博太太說,「我全都不要了!不然我就是忘恩負義的小人了……我只要自己應得的一份!三十年來我一直老老實實做人,先生。我的邦斯先生說過,他會在遺囑上把我託付給施穆克先生的;好了,我以後就在那個好心的德國人家裡安安心心地養老……」
弗萊齊埃沒有擊中目標,把茜博太太嚇得死了心,他不得不設法抹去給她造成的淒慘印象。
「不要灰心。」他說道,「您安心地回家去。放心,我們會把事情辦妥的。」
「可需要我做些什麼,我的好弗萊齊埃先生,才可以得到年金,又不……」
「又不感到內疚,是吧?」他打斷了茜博太太的話,有力地說,「噢!正是為了做到這一點,才有了代人辦案的人;這種事,要是不在法律範圍裡去辦,那就什麼也不能得到……您不瞭解法律;我可瞭解……跟我一起辦,您就站在合法的一邊,您就可以放心地支配別人,至于良心,那是您的事。」
弗萊齊埃的這番話說得茜博太太心裡癢癢的,很高興,她說道:
「那好!您說吧。」
「我不知道。這事該採取什麼方法,我還沒有研究,我只是想到了它會有什麼障礙。首先,聽著,您要逼他立遺囑,而且您不能走錯半着棋;不過,第一步還是先要瞭解清楚邦斯會立誰為財產繼承人,因為要是您為繼承人……」
「不,不會的,他不喜歡我!啊!要是我早知道他那些小玩藝的價值,早知道他跟我說的那些風流事,我今天也就不擔心了……」
「總之,您得一步步去做!」弗萊齊埃繼續說,「死到臨頭的人總有些奇怪的毛病,反覆無常,我親愛的茜博太太,他們往往讓人抱有幻想。先讓他立遺囑,我們再看。不過,首先要給組成遺產的那些東西估個價。因此,您想辦法讓我跟那個猶太人,跟那個雷莫南克聯繫上,他們對我們是很有用的……您就相信我吧,我會竭盡全力為您效勞。對我的顧客,我是患難與共的朋友,只要顧客也拿我當朋友。不是朋友就是敵人,我的性格就這麼幹脆。」
「那好,我全聽您的。」茜博太太說,「至于酬金,布朗先生……」
「別提這事,」弗萊齊埃說,「還是設法讓布朗守在病人床頭吧,大夫是個好心腸,是我見過的最純潔,最老實的人;您明白吧,我們這事需要一個靠得住的人……布朗比我強,我都變壞了。」
「看您的樣子是壞。」茜博太太說,「可我信得過您……」
「那就對了!」他說,“……遇到什麼事就來找我,行了……
您是聰明人,一切都會好的。”
「再見了,我親愛的弗萊齊埃先生;祝您身體好……時刻聽您吩咐。」
弗萊齊埃把女主顧送到門口,就像前一天茜博太太跟大夫一樣,弗萊齊埃在門口跟她最後說了一句:
「要是您能讓邦斯先生請我當顧問,那事情就進了一大步。」
「我一定想辦法。」茜博太太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