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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士回到舟中,將袖中詩句置於卓上,反覆玩味。「首聯道『擬向華陽洞裡游」是說有茅山進香之行了。‘行蹤端為可人留』,分明為中途遇了秋香,提閣住了。第二聯:『願隨紅拂同高蹈,敢向朱家惜下流。』他屈身投靠,便有相犁而逃之意。第三聯:『好事已成誰索笑?屈身今去尚含羞。』這兩句,明白。未聯:『主人若問真名姓,只在康宣兩字頭。』『康』字與『唐』字頭一般。『宣』字與『寅』字頭無二,是影着『唐寅』二字,我自不能推詳耳,他此舉雖似情痴,然封還衣飾,一無所取,乃禮義之人,不在名士風流也。”學士回家,將這段新聞向夫人說了。夫人亦駭然,於是厚具裝玄,約值千金,差當家老姆姆押送唐解元家。從此兩家遂為親戚,往來不絶。至今吳中把此事傳作風流話柄。
有唐解元《焚香默坐歌》,自述一生心事,最做得好。歌曰:
焚香嘿坐自省己,口裡嘯嚙想心裡。
心中有甚害人謀?口中有甚欺心語?
為人能把口應心,孝弟忠信從此始。
其餘小德或出入,焉能磨涅吾行止。
頭插花枝手把杯,聽罷歌童看舞女。
食色性也古人言,個人乃以為之恥,及至心中與口中,多少欺人沒天理。
陰為不善陽掩之,則何益矣徒勞耳。
請坐且聽吾語汝,凡人有生必有死。
死見閻君面不慚,才是堂堂好男子。
第二十七卷
假神仙大閙華光廟
欲學為仙說與賢,長生不老是虛傳。
少貪色慾身康健,心不瞞人便是仙。
話說故宋時杭州普濟橋有個寶山院,乃嘉泰中所建,又名華光廟,以奉五顯之神。那五顯?
一顯,聰昭聖早仁福善王。
二顯,明昭聖年義福順王。
三顯,正昭聖孕智福應王。
四顯,直昭聖旱愛福惠王。
五顯,德昭聖年信福慶王。
此五顯,乃是五行之佐,最有靈應。或言五顯即五通,此謬言也。紹定初年,丞相鄭清之重修,添造樓房精舍,極其華整。遭元時兵火,道侶流散,房垣倒塌,左右居民,亦皆凋落。至正初年,道士募緣修理,香火重興,不在話下。
單說本郡秀才魏字,所居于廟相近;同表兄服道勤讀書於廟旁之小樓。魏生年方一十六歲,丰姿俊雅,性復溫柔,言語詢詢,宛如處于。每赴文會,同輩輒調戲之,呼為魏娘子。魏生羞臉發赤。自此不會賓客,只在樓上溫習學業。惟服生朝夕相見。
一日,服生因母病回家侍疾,魏生獨居樓中讀書。約至二鼓,忽聞有人叩門。生疑表兄之來也,開而視之,見一先生,黃袍藍袖,絲拂綸中,丰仪美髯,香風襲襲,有出世凌雲之表,背後跟着個小道童,也生得清秀,捧着個朱紅盒子。
先生自說:「吾乃純陽呂洞賓,邀游四海,偶爾經過此地。空中聞子書聲清亮,慇勤嗜學,必取科甲,且有神仙之分。吾與汝宿世有緣,合當度汝。知汝獨居,特特秦訪。」魏生聽說,又驚又喜,連忙下拜,請純陽南面坐定,自己側坐相陪。洞賓呼道童拿過盒子,擺在卓上,都是鮮異果品和那山珍海味,馨香撲鼻。所用紫金盃、白玉壺,其壺不滿三寸,出酒不竭,其酒色如唬琅,味若醒閾。洞賓道:「此仙餚仙酒,惟吾仙家受用,以于有緣,故得同享。」魏生此時恍恍榴餾,如已在十洲三島之中矣。飲酒中間,洞賓道:“今夜與子奇遇,不可無詩。魏生欲觀仙筆,即將文房四寶列于幾上。洞賓不假思索,信筆賦詩四首:
黃鶴樓前靈氣生,場桃會上咦玄英。
劍橫紫海秋光勁,每夕乘雲上玉京。
其一嗟峨棟字接雲姻,身在蓬壺境裡眠。
一覺不知天地老,醒來又見幾桑田。
其二一粒金丹羽化奇,就中玄妙少人知。
夜來忽聽鈞天樂,知是仙人跨鶴時。
其三劍氣橫空海月浮,邀流頃刻遍神洲。
蚜桃歷盡三千度,不計人間九百秋。
其四字勢飛舞,魏生讚不絕口。洞賓問道:「子聰明過人,可隨意作一詩,以觀子仙緣之遲速也。」魏生亦賦二絶:
十二峰前瓊樹齊,此生何似躡天梯。
消磨裘字塵氛淨,漫昔霞裳札玉樞。
其一天空月色兩悠悠,絶勝飛吟亭上游。
夜靜玉蕭天宇碧,直隨鶴取到汽洲。
其二洞賓覽畢,目視魏生微笑道:「子有流洲之志,真仙種也。昔西漢大將軍霍去病,禱于神君之廟,神君現形,願為夫婦。去病大怒而去。後病篤,復遣人哀懇神君求救。神君曰:『霍將軍體弱,吾欲以大陰精氣補之。霍將軍不悟,認為淫慾,遂爾見絶。今日之病,不可救矣。』去病遂死。仙家度人之法,不拘一定,豈是凡人所知,惟有緣者信之不疑耳。吾更贈子一詩。」詩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