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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經歷來到滕縣見了許知縣。知縣吃一驚說:「老兄如何走得脫,來到這裡?」周經歷將假意投順賽兒,賽兒使來說降的話,說了一遍。許知縣回話道:「我與你雖是假意投順,朝廷知道,不是等閒的事。」周經歷道:「我們一面去約臨海衛戴指揮同降,一面申聞各該撫按上司,計取賽兒。日後復了地方,有何不可?」許知縣忙使人去請戴指揮來見周經歷,三個商議偽降計策定了。許知縣又說:「我們先備些金花表禮羊酒去賀,說『離不得地方,恐有疏失。』」周經歷領着一行拿禮物的人來見賽兒,遞上降書。賽兒接着降書看了,受了禮物,偽升許知縣為知府,戴指揮做都指揮,仍着二人各照舊守着地方。戴指揮見了這偽升的文書,就來見許知縣說:「賽兒必然疑忌我們,故用陽施陰奪的計策。」許知縣說道:「貴衛有一班女樂,小侑兒,不若送去與賽兒做謝禮,就做我們裡應外合的眼目。」戴指揮說:「極妙!」就回衙裡叫出女使王嬌蓮,小侑頭兒陳鸚兒來,說:「你二人是我心腹,我欲送你們到府裡去,做個反間細作,若得成功,升賞我都不要,你們自去享用富貴。」二人都歡喜應允了。戴指揮又做些好錦繡鮮明衣服、樂器,縣、衛各差兩個人送這兩班人來獻與賽兒。且看這歌童舞女如何?詩云:
舞袖香茵第一春,清歌宛轉貌趁群。
劍霜飛處人星散,不見當年勸酒人。
賽兒見人物標緻,衣服齊整,心中歡喜;都受了,留在衙裡。每日吹彈歌舞取樂。
且說賽兒與正寅相別半年有餘,時值冬盡年殘,正寅欲要送年禮物與賽兒,就買些奇異吃食,蜀錦文葛,金銀珍寶,裝做一二十小車,差孟清同車腳人等送到府裡來。世間事最巧,也是正寅合該如此。兩月前正寅要去奸宿一女子,這女子苦苦不從,自縊死了。怪孟清說「是唐奶奶起手的,不可背本,萬一知道,必然見怪。」諫得激切,把孟清一頓打得幾死,卻不料孟清仇恨在心裡。孟清領着這車從來到府裡見賽兒。賽兒一見孟清,就如見了自家裡人一般,叫進衙裡去安歇。孟清又見董天然等都有好妻子,又有錢財,自思道:「我們一同起手的人,他兩個有造化,落在這裡,我如何能勾也同來這裡受用?」自思量道:「何不將正寅在縣裡的所為,說他一番?倘或賽兒歡喜,就留在衙裡,也不見得。」到晚,賽兒退了堂來到衙裡,乘間叫過孟清,問正寅的事。孟清只不做聲。賽兒心疑,越問得緊,孟清越不做聲。問不過,只得哭將起來。賽兒就說道:「不要哭。必然在那裡吃虧了,實對我說,我也不打發你去了。」孟請假意口裡咒着道:「說也是死,不說也是死。爺爺在縣裡,每夜挨去排門輪要兩個好婦人好女子,送在衙裡歇。標緻得緊的,多歇兒日;上不中意的,一夜就打發出來。又娶了個賣唱的婦人李文雲,時常乘醉打死人,每日又要輪坊的一百兩坐堂銀子。百姓愁怨思亂,只怕奶奶這裡不敢。兩月前,蔣監生有個女子,果然生得美貌,爺爺要奸宿他,那女子不從,逼迫不過,自縊死了。小人說:『奶奶怎生看取我們!別得半年,做出這勾當來,這地方如何守得住?』怪小人說,將小人來吊起,打得幾死,半月扒不起來。」
賽兒聽得說了,氣滿胸膛,頓着足說道:「這禽獸,忘恩負義!定要殺這禽獸,才出得這口氣!」董天然並伙婦人都來勸道:「奶奶息怒,只消取了老爺回來便罷。」賽兒說:「你們不曉得這般事,從來做事的人,一生嫌隙,不知火併了多少!如何好取他回來?」一夜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