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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正寅來到賽兒門首,咳嗽一聲,叫道:「有人在此麼?」只見布幕內走出一個美貌年少的婦人來。何正寅看著賽兒,深深的打個問訊,說:「貧道是玄武殿裡道士何正寅。昨夜夢見玄帝分付貧道說:『這裡有個唐某當為此地女主,爾當輔之!汝可急急去講解天書,共成大事。』」賽兒聽得這話,一來打動夢裡心事;二來又見正寅打扮與夢裡相同;三來見正寅生得聰俊,心裡也歡喜,說:「師傅真天神也。前日送喪回來,果然掘得個石匣,盔甲、寶劍、天書,奴家解不得,望師傅指迷,請到裏邊看。」賽兒指引何正寅到草堂上坐了,又自去央沈婆來相陪。賽兒忙來到廚下,點三盞好茶,自托個盤子拿出來。正寅看見賽兒尖鬆鬆雪白一雙手,春心搖蕩,說道:「何勞女主親自賜茶!」賽兒說:「因家道消乏,女使伴當都逃亡了,故此沒人用。」正寅說:「若要小廝,貧道着兩個來服事,再討大些的女子,在裡面用。」又見沈婆在旁邊,想道:「世上虜婆無不愛財,我與他些甜頭滋味,就是我心腹,怕不依我使喚?」就身邊取出十兩一錠銀子來與賽兒,說:「央干爺乾娘作急去討個女子,如少,我明日再添。只要好,不要計較銀子。」賽兒只說:「不消得。」沈婆說:「賽娘,你權且收下,待老拙去尋。」賽兒就收了銀子,入去燒炷香,請出天書來與何正寅看。卻是金書玉篆,韜略兵機。
正寅自幼曾習舉業,曉得文理,看了面上這首詩,偶然心悟說:「女主解得這首詩麼?」賽兒說:「不曉得。」正寅說:「『唐唐女帝州』,頭一個字,是個『唐』字。下邊這二句,頭上兩字說女主的名字。未句頭上是『收』字,說:『收了就成大事。』」賽兒被何道點破機關,心裡癢將起來,說道:「萬望師傅扶持,若得成事時,死也不敢有忘。」正寅說:「正要女主抬舉,如何恁的說?」又對賽兒說:「天書非同小可,飛沙走石,驅逐虎豹,變化人馬,我和你日間演習,必致疏漏,不是耍處。況我又是出家人,每日來往不便。不若夜間打扮着平常人來演習,到天明依先回廟裡去。待法術演得精熟,何用怕人?」賽兒與沈婆說:「師傅高見。」賽兒也有意了,巴不得到手,說:「不要遲慢了,只今夜便請起手。」正寅說:「小道回廟裡收拾,到晚便來。」賽兒與沈婆相送到門邊,賽兒又說:「晚間專等,不要有誤。」
正寅回到廟裡,對徒弟說:「事有六七分了。只今夜,便可成事。我先要董天然、王小玉你兩個,只扮做家裡人模樣,到那裡,務要小心在意,隨機應變。」又取出十來兩碎銀子,分與兩個。兩個歡天喜地,自去收拾衣服箱籠,先去賽兒家裡來。到王家門首,叫道:「有人在這裡麼?」賽兒知道是正寅使來的人,就說道:「你們進裡面來。」二人進到堂前,歇下擔子,看著賽兒跪將下去,叫道:「董天然、王小玉叩奶奶的頭。」賽兒見二人小心,又見他生得俊悄,心裡也歡喜,說道:「阿也!不消如此,你二人是何師傅使來的人,就是自家人一般。」領到廚房小側門,打掃鋪床。自來拿個籃秤,到市上用自己的碎銀了,買些東西,無非是鷄鵝魚肉,時鮮果子點心回來。賽兒見天然拿這許多事物回來,說道:「在我家裡,怎麼叫你們破費?是何道理?」天然回話道:「不多大事,是師傅吩咐的。」又去拿了酒回來,到廚下自去整理,要些油醬柴火,奶奶不離口,不要賽兒費一些心。
看看天色晚了,何正寅儒巾便服,扮做平常人,先到沈婆家裡,請沈公沈婆吃夜飯。又送二十兩銀子與沈公,說:「凡百事要老爹老娘看取,後日另有重報。」沈公沈婆自暗裡會意道:「這賊道來得蹺蹊,必然看上賽兒,要我們做腳。我看這婦人,日裡也騷托托的,做妖撒嬌,捉身不住。我不應承,他兩個夜裡演習時,也自要做出來。我落得做人情,騙些銀子。」夫妻兩個回覆道:「師傅但放心!賽娘沒了丈夫,又無親人,我們是他心腹。凡百事奉承,只是不要忘了我兩個。」何正寅對天說誓。三個人同來到賽兒家裡,正是黃昏時分。關上門,進到堂上坐定。賽兒自來陪侍,董天然、王小玉兩個來擺列果子下飯,一面燙酒出來。正寅請沈公坐客位,沈婆、賽兒坐主位,正寅打橫坐,沈公不肯坐。正寅說:「不必推辭。」各人多依次坐了。吃酒之間,不是沈公說何道好處,就是沈婆說何道好處,兼入些風情話兒,打動賽兒。賽兒只不做聲。正寅想道:「好便好了,只是要個殺着,如何成事?」就裡生這計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