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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蔣震卿被關在大門之外,想著適間失言,老大沒趣。獨自一個棲棲在雨檐之下,黑魅魅地靠來靠去,好生冷落。欲待一口氣走了去,一來雨黑,二來單身不敢前行,只得忍氣吞聲,耐了心性等着。只見那雨漸漸止了,輕雲之中,有些月色上來。側耳聽著門內人聲寂靜了。便道:「他們想已安寢,我卻如何痴等?不如趁此微微月色,路徑好辨,走了去吧!」又想一想道:「那老兒固然怪我,他們兩個便宜得如此撇下了我,只管自己自在不成?畢竟有安頓我處,便再等他一等。」正在躊躇不定,忽聽得門內有人低低道:「且不要去!」蔣震卿心下道:「我說他們定不忘懷了我。」就應一聲道:「曉得了,不去。」過了一會,又聽得低低道:「有些東西拿出來,你可收恰好。」蔣震卿心下又道:「你看他兩個,白白裡打攪了他一餐,又拿了他的甚麼東西,忒煞欺心!」卻口裡且答應道:「曉得了。」站住等着,只見牆上有兩件東西撲搭地丟將出來。急走上前看時,卻是兩個被囊。提一提看,且是沉重;把手捻兩捻,纍纍塊塊,象是些金銀器物之類。蔣震卿恐怕有人開門來追尋,急負在背上,望前便走。走過百餘步,回頭看那門時,已離得略遠了。站着腳再看動靜。遠望去,牆上兩個人跳將下來,蔣震卿道:「他兩個也來了。恐有人追,我只索先走,不必等他。」提起腳便走。望後邊這兩個,也不忙趕,只尾着他慢慢地走。蔣震卿走得少遠,心下想道:「他兩個趕着了,包裡東西必要均分,趁他們還在後邊,我且打開囊看看。總是不義之物,落得先藏起他些好的。」立住了,把包囊打開,將黃金重貨另包了一囊,把錢布之類,仍舊放在被囊裡,提了又走。又望後邊兩個人,卻還未到。元來見他住也住,見他走也走,黑影裡遠遠尾着,只不相近。如此行了半夜,只是隔着一箭之路。
看看天明了,那兩個方纔腳步走得急促,趕將上來。蔣震卿道:「正是來一路走。」走到面前把眼一看,吃了一驚,誰知不是昨日同行的兩個客人,到是兩個女子。一個頭紮臨清帕,身穿青綢衫,且是生得美麗;一個散輓頭髻,身穿青布襖,是個丫鬟打扮。仔細看了蔣震卿一看,這一驚可也不小,急得忙閃了身子開來。蔣震卿上前,一把將美貌的女子劫住道:「你走那裡去?快快跟了我去,到有商量,若是不從,我同到你家去出首。」女子低首無言,只得跟了他走。走到一個酒館中,蔣生揀個僻淨樓房與他住下了。哄店家道,是夫妻燒香,買早飯吃的。店家見一男一女,又有丫鬟跟隨,並無疑心,自去支持早飯上來吃。蔣震卿對女子低聲問他來歷。那女子道:「奴家姓陶,名幼芳,就是昨日主人翁之女。母親王氏。奴家幼年間許嫁同郡褚家,誰想他雙目失明了,我不願嫁他。有一個表親之子王郎,少年美貌,我心下有意於他,與他訂約日久,約定今夜私奔出來,一同逃去。今日日間不見回音,將到晚時,忽聽得爹進來大嚷,道是:『門前有個人,口稱這裡是他丈人家裡,胡言亂語,可惡!』我心裡暗想:『此必是我所約之郎到了。』急急收並資財,引這丫鬟拾翠為伴,逾牆出來。看見你在前面背囊而走,心裡莊『自然是了。』恐怕人看見,所以一路不敢相近。誰知跟到這裡,卻是差了。而今既已失卻那人,又不好歸去得,只得隨着官人罷。也是出於無奈了。」蔣震卿大喜道:「此乃天緣已定,我言有驗。且喜我未曾娶妻,你不要慌張!我同你家去便了。」蔣生同他吃了早飯,丫鬟也吃了,打發店錢,獨討一個船,也不等二客,一直同他隨路換船,徑到了餘杭家裡。家人來問,只說是路上禮聘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