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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翰林在暗中看得明白,險些兒眼裡放出火來,恨不得走上前一把抱住,見他去了,心癢難熬。正在禁架不定,恰值妙通送了女子回身轉來,見了道:「相公還不曾睡?幾時來在此間?」翰林道:「小生見白衣大士出現,特來瞻禮!」妙通道:「此鄰人徐氏之女丹桂小娘子。果然生得一貌傾城,目中罕見。」翰林道:「曾嫁人未?」妙誦道:「說不得,他父親在時,曾許下在城陳家小官人。比及將次成親,那小官人沒福死了。擔閣了這小娘子做了個望門寡,一時未有人家來求他的。」翰林道:「怪道穿著淡素!如何夜晚間到此?」妙通道:「今晚是七夕牛女佳期,他遭着如此不偶之事,心願不足,故此對母親說了來燒注夜香。」翰林道:「他母親是甚麼樣人?」妙通道:「他母親姓白,是個京師人,當初徐家老爺在京中選官娶了來家的。且是直性子,好相與。對我說,還有個親兄在京,他出京時節,有個侄兒方兩歲,與他女兒同庚的,自出京之後,杳不相聞,差不多將二十年來了,不知生死存亡。時常托我在佛前保佑。」翰林聽著,獃了一會,想道:「我前日買了半扇鈿盒,那包的紙上分明寫是徐門白氏,女丹桂,兄白大,子白留哥。今這個女子姓徐名丹桂,母親姓白,眼見得就是這家了。那賣盒兒的老兒說那家死了兩個後生,老人家連忙逃去,把信物多掉下了。想必死的後生就是他侄兒留哥,不消說得。誰想此女如此妙麗,在此另許了人家,可又斷了。那信物卻落在我手中,卻又在此相遇,有如此湊巧之事!或者到是我的姻緣也未可知。」以心問心,跌足道:「一二十年的事,三四千里的路,有甚查帳處?只須如此如此。」算計已定,對妙通道:「迢才所言白老孺人,多少年紀了?」妙通道:「有四十多歲了。“翰林道:“他京中親兄可是白大?侄兒子可叫做留哥?」妙通道:「正是,正是。相公如何曉得?」翰林道:「那孺人正是家姑,小生就是白留哥,是孺人的侄兒。」妙通道:「相公好取笑。相公自姓權,如何姓白?」翰林道:「小生幼年離了京師,在江湖上遊學。一來慕南方風景,二來專為尋取這頭親眷,所以移名改姓,游到此地。今偶然見師父說著端的,也是一緣一會,天使其然;不然,小生怎地曉得他家姓名?」妙通道:「元來有這等巧事!相公,你明日去認了令姑,小尼再來奉賀便了。」翰林當下別了老尼,到靜室中游思妄想,過了一夜。
天明起來,叫管家權忠,叮囑停當了說話。結束整齊,一直問到徐家來。到了門首,看見門上一個老兒在那裡閒坐,翰林叫權忠對他說:「可進去通報一聲,有個白大官打從京中出來的。」老兒說道:「我家老主人沒了,小官兒又小。你要見那個的?」翰林道,「你家老孺人可是京中人姓白麼?」老兒道「正是姓白。」權忠道:「我主人是白大官,正是孺人的侄兒。」老兒道:「這等,你隨我進去通報便是。」老兒領了權忠,竟到孺人面前。權忠是慣事的人,磕了一頭,道:「主人白大官在京中出來,已在門首了。」白孺人道:「可是留哥?」權忠道:「這是主人乳名。」孺人喜動顏色,道:「如此喜事。」即忙喚自家兒子道:「糕兒,你哥哥到了,快去接了進來。」那小孩子嬉嬉顛顛、搖搖擺擺出來接了翰林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