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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騎士榮譽的追求暴露了他的低下的出身,也降低了他的職位的重要性;而這位騎士護民官在他所接納的貴族們眼中,並不比在他所拋棄的平民眼中,顯得不那麼令人厭惡。所有尚存的財寶,或奢侈品,或藝術品全都在那莊嚴的一天中耗盡。裡恩齊帶領遊行隊伍從朱庇特神廟前往拉特蘭大教堂;一路上自有各種彩飾和雜耍為他消解寂寞;神職人員、平民和軍人都在各自的不同的旗幟下行進;他的夫人由大群羅馬婦女陪伴着;意大利的各國使節們則可能高聲讚揚或私下恥笑這種怪異的熱閙場面。晚上,在他們到達君士坦丁的教堂和宮殿之後,他便連聲道謝,解散了那龐大的集會的人群,並向他們發出第二天再來參加慶祝會的邀請。他從一位德高望重的騎士手中接過聖靈的勛章;沐浴淨身是早先常行的一種儀式;但是,裡恩齊在他一生的任何一次行動中都不曾像他褻瀆地使用君士坦丁(一個愚蠢的傳說)曾在西爾維斯特教皇的主持下,用以治癒痲瘋病的那個斑岩水罐而招致如此嚴重的斥責和責難。這位護民官以同樣的傲慢態度,在神聖的洗禮所一帶地方,參觀或休息;而他的禦床的坍塌則被解釋為是他即將敗落的朕兆。在作禮拜的時候,他身穿紫袍,佩戴寶劍,馬刺閃着金光,擺出十分威嚴的姿態出面接見再度聚會的群眾;但是,那一神聖的儀式卻因他的輕佻和傲慢而中斷了。
裡恩齊從他的寶座上站起來,走近那集會的人群,高聲宣稱,“我們召喚克力門主教來到我們的教廷,並命令他主持羅馬教區的事務:我們也對神聖的紅衣主教團發出召喚,我們還要對那兩位自稱為皇帝的冒充分子波西米亞的查理和巴伐利亞的劉易斯發出召喚:我們同樣也要召喚所有的日耳曼選舉人讓他們告訴我們,他們究竟憑什麼篡奪了羅馬人民和帝國的古老而合法的統治者不可改移的權力。
”他抽出他那未曾沾過鮮血的寶劍,朝着世界的三個方向三度揮舞,並三度重複大言不慚地高聲喊着,「這也是屬於我的!」教皇的使節,奧爾維耶托的主教企圖阻止他這愚蠢的做法;但是他的微弱的抗議被軍樂的聲音淹沒了;而他並沒有退出那個大會場,卻同意和他的護民官兄弟一起,同在一張以前專為最高教皇保留的桌子上用餐。他為羅馬人民準備了一次只有愷撒曾舉辦過的宴會。拉特蘭大教堂的各個房間、門廊以及庭院裡都擺滿了數不清的供各種身份的男女就餐的餐桌;一股酒流從君士坦丁的銅馬的鼻孔中流出;除了叫喊水不夠喝以外,再聽不到任何其他不滿的抱怨聲;也有紀律和恐懼的制約,使群眾不敢亂來。
此後的一天被定為裡恩齊加冕的日子;七頂由不同金屬箔或金屬製成的王冠,由羅馬最傑出的教士依次戴在他的頭上;它們象徵著聖靈的七項恩賜;而他現在仍舊聲稱將效法古代護民官的榜樣。這種前所未見的場面可能會蒙起了一般人民,或使他們十分得意;他們自己的虛榮心也會隨着他們的頭領的虛榮心而得到滿足。但是,在他的私生活方面他很快就背離了簡樸和節制的嚴格規定;那些曾對貴族的豪華感到驚愕的平民,現在對本階層的人的奢侈感到不可忍耐。在他的妻子、他的兒子以及他的叔父(一個名符其實的剃頭匠)身上隨時體現着粗鄙的舉止與君王家的揮霍的強烈對比;裡恩齊不曾顯示出國王的氣概,卻染上了一個國王的一切罪惡。
1347年裡恩齊被免去職位並被放逐。
7年後他帶著元老的頭銜回到羅馬,但在
4個月後,于
1354年
9月被謀殺。
教皇返回羅馬彼特拉克的第一大願望就是恢復一個自由的共和國;但當他的平民英雄被放逐並死去以後,他把他的目光從護民官移到了羅馬國王身上。當查理四世從阿爾卑斯山上下來,接受意大利和帝國的皇冠的時候,朱庇特神廟還未曾清洗掉裡恩齊的血跡。他在途經米蘭時接受了這位桂冠詩人的拜訪,並對他的恭維給予相應的回報;他接受了一枚奧古斯都勛章;並毫無笑意地許諾,自己將以羅馬君主國的創始人為榜樣。一個虛假的對古代名稱和格言的誤用成了彼特拉克的希望與失望的根源;然而,他也不能完全忽視了時代和性格上的差異;不能忘了那最早的幾位愷撒和那由於受到教士團的青睞而被選為日耳曼貴族政治的有名無實的頭目的一位波西米亞君王之間的無法估量的距離。他非但不曾使羅馬恢復她的光榮和各行省的主教,卻反和教皇私訂了一個秘密協定,答應在他加冕的一天撤出該城;而他的可恥的撤退受到了這位愛國詩人的窮追不捨的抨擊。
在他喪失了自由和帝國以後,他的第三個較為平常的願望是使牧人和他的羊群重歸於好;並召喚羅馬主教仍回到他的古老的、獨特的教區來。
帶著年輕人的熱忱,以一個老年人的權威,彼特拉克連續給
5位教皇寫過規勸信,他的動人的文才總是輔之以火熱的激情和流暢的文風。一個佛羅倫薩市民的兒子,總永遠眷戀他出生的國土更勝於他受教育的地方;意大利在他的眼裡是世界的女王和花園。在她內部的派別中,她無疑在藝術和科學,在財富和文雅方面都居于法蘭西之上;但這種差異也難以肯定,他把阿爾卑斯山以外的國家統統稱作野蠻國家的說法。
而阿維尼翁,那神秘的巴比倫,罪惡與墮落的淵藪,則是他憎恨和蔑視的對象;但他忘記了,她的那些可怕的罪惡並非是當地土壤的產物,忘記了在任何地方它們都會攀附着教廷的權勢和奢侈而生長。他承認聖彼得的繼承者是世界教會的主教,但是這位聖徒建立他的永久寶座的地點是在第伯河畔,而不是在羅訥河畔:而且,在基督教世界的各個城市都生活在一位主教庇蔭之下的時候,卻只有這座都城孤零零的彷彿被拋棄了。
自從神聖教區遷走的時候起,拉特蘭大教堂和梵蒂岡的神聖建築、它們的祭壇和聖徒,便都淪于貧困和衰敗之中;羅馬還常被描繪成一個孤苦的婦人的形象,彷彿以這種對那位年紀衰邁、體弱多病、日夜飲泣的妻子的簡樸的描繪,便能召喚回她的在外遊蕩的丈夫。但是籠罩在那七座山丘上的陰雲將會被它的合法君主的出現所驅散:不朽的英名、羅馬的繁榮以及和平的意大利都將成為那位敢於抱定這一偉大決心的教皇的報償。彼特拉克所規勸的五位中,前三位,約翰二十二世、本尼狄克十二世和克力門六世都曾受到過這位大膽的演說家的糾纏或使他們對他感到可笑;但是烏爾班五世試圖進行的令人難忘的改進嘗試,最後卻由格雷戈裡十一世完成了。
他們這一計劃的實施遇到了巨大的、几乎是難以踰越的障礙。一位無愧於所享有的才名的法蘭西皇帝不願將他們從地方附屬關係中脫離開來:大多數是他的臣民的紅衣主教,都和阿維尼翁有着語言、習俗和地域方面的聯繫;和他們的雄偉的宮殿有聯繫;最重要的是,和勃艮第的葡萄園有聯繫。在他們的眼裡,意大利是外國地方或充滿敵意的地方;他們十分勉強地在馬賽上船,就好像他們已被賣到或放逐到薩拉遜人的土地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