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之子」來到人世是為了消滅他的廟宇和法規;正是為了這一健康的目的,他巧妙地把一個塵世彌賽亞的希望和預見轉移到他自己身上。
摩尼教派的一位最精細的辯論家曾強調,假定基督教的上帝曾作為一個人的胚胎存在,並在
9個月過去之後從一個女性的子宮中鑽出的說法,是既危險也極難堪的。
他的虔誠、驚愕的對手促使他進而否認了懷孕和生育所經歷的一切感官的體驗;聲稱那神靈完全像一束陽光透過玻璃一樣,從瑪麗的身體裡顯現出來了;還肯定,甚至在她成為基督的媽媽的那一瞬間,她的處女狀態仍依然如故。但是,這種冒失的讓步卻使那些不把基督說成是一個幻影,而把他說成是具有不動感情、不會墮落的肉體的神的多賽蒂派,產生了一種更柔和的情緒。在更為正統的體系中,自他復活以來,他可是便已獲得了這一切,而且必然一直佔有這一切,如果它有可能毫無阻擋、毫無損傷地滲透過那嚴密的過度物質的話。既然完全不具有它的基本性質,它也便可能不具有肉體的特性和虛弱的特點。
一個可以從一個看不見的小點發展到完全成熟的胚胎,一個不曾從正常的渠道獲得任何營養也能夠完全長大的孩子,便有可能並不需要從外部取得任何物質以補充它每天的消耗,而仍能繼續存在下去。
耶穌有可能雖常與他的門徒們共餐,卻並無饑渴之感;他的童貞更是從未受到過男女情慾的污染。對於這樣一個結構奇特的肉體,人們不禁要問,他最初是如何,並以何種材料組成;這裡有一個不一定專屬於諾斯替派的回答不免使我們的更可靠的神學理論也為之震驚:那便是,它的形式和實質全都來之於神的本質。純粹和絶對精神的概念是現代哲學的精深論點:古代人認為靈魂、神靈,甚至上帝本身所具有的無形的實質並不排除外延空間的概念;他們的想象完全滿足於空氣,或火,或以太的微妙的性質,認為它和粗劣的物質世界相比不知更要完美多少。如果我們要定出上帝的位置,我們便必須描繪出他的形象。
我們的經歷,也許還有我們的虛榮,所能表達的只是人的形象之下理智和品德的力量。
在埃及僧侶和非洲正統基督教教徒中到處可見的擬人派,可以拿出聖書中的明白論斷,人是完全按照創世主的形象製作出來的。
尼特里亞沙漠的聖徒之一,可尊敬的洛拉皮翁為放棄他的可愛的偏見,拋灑了不少傷心之淚;他還像個孩子一般為他不幸地改奉新教而悲哀,因為新教偷走了他的上帝,使他的思想中不再存在任何可以看得見的信仰和崇拜對象了。
塞林圖斯和阿波利拉里斯的敵對理論Ⅲ.這便是多賽蒂派轉瞬即逝的經歷。敢於反對最後一位使徒的亞洲的科林塞斯力圖提出一個雖較簡單卻更為堅實的假說。置身于猶太人和非猶太人的世界之中,他力圖通過承認在同一個彌賽亞中,一個人和一個神形成了超自然的結合,來調和諾斯替派和伊比奧尼派的矛盾;而這一神秘的學說還曾被埃及學派的異端分子卡勃克拉特、巴西里德和瓦倫亭加以奇妙的修改和接受。在他們的眼中,拿撒勒的耶穌不過是一個普通人,是約瑟夫和瑪麗的合法的兒子:不過他是人類中最好、最明智的一員,特意挑來作為最合適的工具,以求在地球上重新恢復對真正的、最高神靈的禮拜。當基督這第一個永恆,在約旦河水中受洗的時候,上帝的兒子親自化成一隻鴿子降臨到基督身上,居留在他的頭腦中,以便在分配給他佈道的時間內,指導他的行動。當彌賽亞被交到猶太人手中的時候,那不朽的不動感情的生靈基督便拋開他的塵世的皮囊,飛回到pleroma或精神世界中去,留下基督獨自去受苦、呻吟,以至死亡。
但是,這樣一種逃離是否合乎正義和仁慈精神實在大可懷疑;一個無辜的殉教者,先是被他的神侶所逼迫,最後又被他的神侶所拋棄的遭遇,可能會挑起非基督教徒的憐憫和憤怒。他們的抱怨聲被那些接受塞林圖斯的雙重體系,並對它加以修改的一些派別,以各種不同的方式壓了下去。
據說,當耶穌被釘在十字架上的時候,神靈已賦予他一種神奇的在身、心兩方面都完全木然的感覺,這便使得他對外表上的苦難實際毫無所感。
他們更肯定認為,這些雖然真實,而實際會轉眼即逝的痛苦已被專為彌賽亞在他的新耶穌教徒們的王國中所保留的千年塵世統治充分予以補償了。
那意思大約是說,如果他受苦了,他受苦也應該;人的本性從來都不是十全十美的;而且苦難的十字架也可以有助于,在約瑟夫的兒子和上帝的兒子神秘地合為一體之前,清洗掉他的一些無傷大雅的過失。
Ⅳ.所有那些接受一個似是而非的高尚信條,相信靈魂的非物質性的人必須承認,根據他們目前的經驗,心靈與物質的結合是完全不可理解的。
一種和更高,或甚至最高的智力的結合也不是不能相容的;一種永恆或最完美的被創造的精靈或天使長的化身並不一定包含着確切的矛盾或荒唐。在由尼斯會議所決定的宗教自由的時代,基督的尊嚴是依靠個人根據聖書,或理智,或傳統所作出的判斷來加以衡量的。
但當他的純正的神性已在基督超人說的廢墟上建立起來的時候,正統基督教徒的信念卻在一個懸崖的邊緣上顫慄,從那裡已無退卻的可能,站着不動是十分危險的,掉下去更不堪設想;而他們的信條的多方面不便之處更由於他們的神學理論的崇高性質而加重了。
他們不敢大膽宣稱——上帝本身,那個平等的、同體的三位一體的第二人身顯然具有血肉之軀;一個瀰漫宇宙的生靈確曾被容納在瑪麗的子宮之中;他的永恆的存在也曾由人世的年、月、日來加以計算;萬能的主的確曾被鞭打,並被釘在十字架上;他的無感覺的實體也曾感到痛苦和懊傷;他的無所不知也決不保證他決無無知之處;並承認生命和不朽的源泉已在卡爾法利山上和他一起消亡了。
對這一切,拉奧猶凱亞的主教,教會中的一位傑出人物,阿波利那裡斯全都簡簡單單毫不羞怯地承認了。
一個學識淵博的語法家的兒子,他精通希臘的各種科學;在阿波利拉里斯的着作中隨處可見的辯才、博學和哲學全都謙恭地被用來為宗教服務。
作為阿塔納西烏斯的良友和尤利安的強敵,他勇敢地和阿里烏斯派和多神教派進行了鬥爭,而且儘管他處處像論證幾何學圖形一樣嚴格,他的評論文字卻透露出聖書的字面和隱喻的含義。一種一直長時期在人民的信仰中漂浮不定的神秘說法,通過他的堅持不懈的勤奮,被賦予了一種技術形式;而且是他首先提出了「基督天性的一個化身」的令人難忘的說法,這說法至今在亞洲、埃及和埃塞俄比亞的教堂裡仍在引起敵對情緒的反擊。他的教導是神性和人體聯合或混合在一起;而那永恆的智慧邏各斯則在那肉身中取代了人的靈魂的地位和職能。然而,正如這位思想深刻的博士曾為自己的急躁感到驚愕一樣,我們聽到阿波利拉里斯在含含糊糊咕咕噥噥着一些抱歉和解釋的言詞。他不否認希臘哲學家們過去在人的理性和感性靈魂之內所作的區分;這樣他便可以保留下邏各斯使之專用於智力的功能,而將從屬的人的特性專用於動物生活的一些較低下的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