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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上新皇帝的使臣被派往提奧多西的王宮,以偽裝的悲傷,通報了瓦倫提尼安不幸意外死亡的消息,並完全不提阿波加斯特斯的名字,請求東部君王接受由西部的軍隊和各省一致推選的一位可敬的公民作為合法的西部皇帝。
提奧多西完全有理由擔心,一個野蠻人的背信棄義活動一轉眼便會將他過去的努力和勝利的成果毀于一旦;更加上他心愛的王后哭泣着要求他去為她的弟弟報仇的激勵,他再次決定使用武力恢復皇位的尊嚴。但是,由於第二次西征將是一次十分困難和危險的任務,他於是用一份豐厚的禮物和一個含混的答覆打發走了尤金尼烏斯的使者;然後花了几乎兩年的時間準備這次內戰。這位虔誠的皇帝在作出任何重要決定之前急於想知道上天的意願究竟如何;而由於基督教的發展早已使特孚斐和多多納等地的神諭無從得到了,他因此決定求教於一位在當時被認為具有知曉未來的奇異天賦的埃及僧人。
於是君士坦丁堡宮中一位十分受寵的宦官尤特羅皮烏斯便被派乘船前往亞歷山大里亞,從這裡再溯尼羅河而上,直到遙遠的省份蒂巴伊斯的呂科波利斯或惡狼城。在該城附近的一座高山頂上,這位神聖的約翰親手建造了一間簡陋的小屋,已在裡面居住了
50多年,從不開門,從不曾見過任何女人一面,也不曾嘗過一口用火燒過或經人加工過的食物。他每週
5天閉門祈禱或思考,只在禮拜六和禮拜日打開一扇小窗戶,接見接連不斷從基督教世界各個角落前來的大批求見者。提奧多西的宦官尊敬地一步一步來到他的窗前,向他提出了關於內戰的問題,他很快便帶著十分吉利的神諭回到宮中,這神諭肯定內戰將是殘酷的,但必將獲得勝利,大大鼓起了皇帝的勇氣。為實現這個預言,人的智慧所能想到的辦法全都用上了。
部隊的兩位主帥,斯提利科和提馬西烏斯,奉命全力招募新兵和重新整頓羅馬軍團的紀律。兇猛的野蠻人的部隊全在他們各自的酋長的旗幟下列隊。伊比利亞人、阿拉伯人和哥特人彼此都感到十分驚訝,但卻同在一位君王的麾下效力;着名的阿拉里克曾在提奧多西的學校裡學到許多作戰的知識,後來他正是全力使用這些知識造成了羅馬的毀滅。
西部皇帝,或者更確切地說,他的將軍阿拉里克,從馬克西穆斯的失誤和不幸中吸取了教訓,知道面對一個完全可以任意加緊或停止,收縮或張開他的各種進攻方式的有經驗的敵人,把自己的防線拉得過長將是多麼危險。阿拉里克因而把自己的陣地完全安置在意大利境內;允許提奧多西的部隊,在沒有任何抵抗的情況下佔領了潘諾尼亞各省,直達尤利安山山腳下;甚至還出於疏忽,或者出於有意的計謀,連各個山口也無人把守,任憑膽大的入侵者出入。他從山上下來,頗有些吃驚地看到哥特人和日爾曼人的兵器和巨大營寨漫山遍野,一直伸展到了阿魁利亞的城牆和弗裡基吐斯阿或冷河河邊。這樣一片處于阿爾卑斯山和亞德里亞海之間的狹長的戰場實不容有多少發揮軍事才能的餘地;阿波加斯特斯的頑固氣焰不容他請求赦免;他的罪行之重已破除了進行談判的希望;而提奧多西則急於懲辦殺害瓦倫提尼安的兇手,以完成自己的光榮的復仇計劃。這位東部皇帝不曾認真考慮橫亙在他前進道路上的天然的和人為的障礙,便貿然進攻敵人的防線,把最光榮最危險的任務交給哥特人承擔,心裡暗暗希望通過這血腥的一戰可能會殺一殺這些征服者的威風並減少他們的人數。這支輔助部隊中的
10000人和伊比利亞的將軍巴庫裡烏斯都英勇戰死了。
但他們付出的血的代價並未贏來勝利。高盧人仍保持着優勢,只是由於夜幕降臨才使得提奧多西的部隊得以潰逃,或者撤退出來。
皇帝退到附近的一片山區,在那裡度過了一個淒慘的夜晚,沒有入睡,沒有食物,也沒有希望,只除了堅強的頭腦在面臨絶境。出於對命運和生命的鄙視而產生的堅強信念。尤金尼烏斯在他的營地放蕩地狂歡以慶祝勝利,而這時機警、活躍的阿波加斯特斯卻暗中派出一支數量可觀的部隊佔領了各個山口,並從後面把東部軍隊包圍起來。
天亮時候,提奧多西看到的是自己的極度危險的處境,但他的恐懼很快就被一個可喜的消息驅散了,對方部隊的一些指揮官表示他們準備背叛他們的那位暴君。他們所提作為歸順代價的有關榮譽和財物方面的條件他毫不猶豫一概接受。由於當時難於找到紙筆,他就在自用的便條上寫明批准這一協議。這一及時的援兵的出現又使士兵們重新振作起來,他們再次信心百倍地去向一個其手下主要將領似乎既不承認他的武力的正義性,也不相信他有獲得勝利希望的暴君的營帳進行襲擊。正在戰鬥處于白熱狀態的時候,自東方刮來一陣在阿爾卑斯山區常常見到的強烈的狂風。
提奧多西的部隊因正好背風而免遭狂風的直接危害,但狂風捲起漫天沙土卻直撲敵人的臉面,馬上使他們的隊伍大亂,一個個都抓不住手中的武器,投出的標槍也被風吹回或改變其方向而完全失去作用。這一意外出現的有利條件還意外獲得奇妙的發揮:這風暴的兇猛無端大大增加了進犯的高盧人的恐懼,他們都毫不以為恥地向看不見的強大的天神投降,而他看來是在為虔誠的皇帝幫忙。他這一仗的勝利是決定性的,而他的那兩個對頭的死也因其性格不同而有所不同。几乎要登上統治世界的寶座的修辭學家尤金尼烏斯只得懇求征服者的饒恕,但一群無情的士兵卻在他屈身俯伏在提奧多西腳前的時候砍下他的頭來。
阿波加斯特斯在那場戰爭中執行了一個軍人和一位將軍的職務,在戰鬥失敗後,曾接連數日在一片山區中流竄。但當他意識到自己的事業已全然無望,還想逃命已不切實際的時候,這位勇猛的野蠻人便以古代羅馬人為榜樣,用劍刺進了自己的胸膛。帝國的命運就這樣在意大利的一角決定了;瓦倫提尼安家族合法繼承人接納了米蘭的大主教,也不加指責地接受了西部各省的重新歸順。那些省份犯下了參與謀反的罪行;而那時只有安布羅斯一人堅定不移地拒不承認那篡權活動已取得成功。
這位大主教以他那或許出現在任何其他人身上都會招來殺身之禍的無所顧忌的氣概,拒絶尤金尼烏斯送給他的禮物,退回他的信件,並毅然離開米蘭,以避免見到那個暴君的可憎的面目,而他的敗亡,他早以謹慎而含混的語言作出預言了。
安布羅斯的美德得到了獲勝的君王的讚譽,他自己也因忠於基督教教會而得到人民的擁護:一般都認為,提奧多西的仁德也應歸功于這位米蘭大主教的仁慈的誘導。
提奧多西之死在打敗尤金尼烏斯以後,提奧多西的功勛及威望已為整個羅馬世界居民所欣然承認。他以往在位的經歷使得人們對他今後的統治都抱著無比美好的希望;這位皇帝的年齡也尚不滿
50歲,這便似乎預示着將有一段時間較長的太平盛世。
他在那次勝利以後僅僅四個月的去世被人民看作是一件完全出乎意料的嚴重打擊,它轉眼之間粉碎了新的一代人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