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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將以一個自動勉強闖入我們的思想的、深可悲嘆的事實來結束這一章;那就是:在殉教的問題上,即使我們毫不猶疑,也不去深究,完全承認一切史書上的記載或者虔誠的教徒所杜撰的一切,我們仍然必須看到,基督教徒在他們長時期的內部鬥爭中彼此之間造成的傷害遠遠超過異教徒的狂熱使他們遭到的迫害。在西羅馬帝國被推翻後的那段愚昧時代,帝國都城的主教們把他們的統轄權既擴大到俗人頭上,也擴大到拉丁教會的神職人員頭上。他們建立起來很有可能會長期抵制理性的微弱力量的衝擊的一套迷信體系卻終於遭到了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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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世紀一直存在的以一群改革家的面貌出現的無數大膽的狂熱分子的摧毀。羅馬教會以暴力保衛他們以欺騙手段得來的帝國;一個和平和仁慈的體系很快就被放逐令、戰爭、屠殺以及宗教法庭的建立而弄得烏煙瘴氣。而由於改革派更受到熱愛民權和宗教自由的人們的鼓舞,天主教的親王們便把自己的利益同教士的利益結合起來,並不惜用火與劍來推行宗教懲罰的恐怖。據說,僅在荷蘭地區,查理五世的臣民就有
10萬餘人倒在劊子手的屠刀之下。
這個驚人的數字曾得到格勞修斯的證實,這個人才華出眾,學識淵博,在瘋狂的教派鬥爭之中始終保持着冷靜的頭腦,他還在由於印刷術的發明較易得到情報,但同時也增大了被人發覺的危險的時候,為自己的那個時代和自己的國家撰寫了一部編年史。
如果我們不能不相信格勞修斯的權威性,那我們就必須承認,僅僅在一個行省和一個君主的統治時期中,被處決的新教徒就遠遠超過了在三百年時間中,在整個羅馬帝國範圍內的原始殉教者的人數。但是,如果這一事實實在讓人難信的感覺竟然壓倒了這些證據的力量,如果我們認定格勞修斯過分誇大了宗教改革派的功績和苦難;那我們便很自然地要問一問,對於古代的那些出於輕信寫下的可疑的極不完備的重要作品,我們又能相信到什麼程度;對於一個在君士坦丁的保護之下,獨享記述仁德的皇帝被征服的對手或完全失勢的前任迫害基督教徒情況的宮廷裡的主教和狂熱的演說家,我們又如何能完全相信呢?
向東推進第十七章新羅馬。君士坦丁堡的興建及其落成。新型政府的職權劃分。警察國家的開端。
不幸的李錫尼是君士坦丁的崇高地位的最後一個挑戰者,也是為他的勝利增添光彩的最後一個俘虜。這位征服者在度過了一段安寧、昌盛的統治時期之後,留給他的家族的是一個羅馬帝國,一個新的都城,一項新的政策和一種新的宗教;而且,他所推行的改革政策一直都受到後代統治者的奉行和推崇。在君士坦丁大帝和他的兒輩統治下的那一時期,許許多多重大事件紛至沓來。
一位歷史學家,如果不能不辭辛勞,把那些僅只有時間上聯繫的各種具體材料一一分解開來,他自己便會被那數量龐大、千頭萬緒的事件弄得束手無策了。
在他開始敘述加速帝國衰落的戰爭和革命之前,他應該先把那些有助于帝國強大和穩定的政治制度詳細描繪一番。他應當採取一種古代的俗人和僧人都無法想象的分類法:以基督教的勝利及其內部紛爭為線索,這樣便能為教育後人以及為便于後人批判提供充分而明確的史料。
在李錫尼被擊敗並讓位以後,他的得勝的對手便開始籌建一座法定在將來將長存於君士坦丁的帝國和宗教,作為東方霸主繼續統治下去的城市。最初使戴克里先從那古代政治中心退出的那些不知是出於驕傲還是出於策略需要的動機,後來由於他的一些後繼者的榜樣作用和
40年的一貫做法,顯示出了更大的威力。
那些原來依附於羅馬並承認它的最高權力的幾個王國與羅馬的附庸關係在不知不覺中被打亂了;而一位出生於多瑙河畔,在亞洲的宮廷和部隊中受過教育,由不列顛軍團使之紫袍加身的好戰的君王更是把這愷撒的王國根本不放在眼裡。
原來把君士坦丁視為他們的救星的意大利人一直都恭順地接受了他不時屈尊向元老院和羅馬民眾發佈的敕令;但是對這位新君王他們卻很少有機會有幸一見。
君士坦丁在他的盛年時期,總根據和平和戰爭的不同需要,或者遲緩而莊嚴地或者不辭辛勞地在他統治的廣闊國土的邊界上活動;時刻準備着與外來的或國內的敵人一戰。但是,隨着他逐漸接近鼎盛時期,並日趨衰老的時候,他開始設想如何才能永久地保持他的國家的強大和王權的尊嚴。在經過權衡輕重之後,他決定把目光集中在歐洲和亞洲的土地上,用強大的兵力壓制住生活在多瑙河和塔奈斯河之間的野蠻人,隨時警惕着那個一直對一項屈辱條約強加于身的枷鎖感到怒不可遏的波斯王的動靜。戴克里先當年也正是由於這樣一些考慮才選定並大力建設了尼科米底亞居住區;但是,這位教會的保護者完全有理由對已死去的戴克里先十分厭惡,而君士坦丁卻又不無野心,願意建立一座能使自己的名字隨之而永存的城市。在與李錫尼交戰的後期階段,他完全有足夠的時間,從軍人以及從政治家的角度反覆考慮拜占廷的無與倫比的戰略位置,並注意到它的自然條件如何有利於阻止外來敵人的進攻,同時又四通八達,極有利於經濟交往。市君士坦丁之前幾代人便有一位極有眼光的古代史學家曾指出地理位置的極大重要性,並說就是因為這個,希臘這一塊十分弱小的殖民地才能擁有海上霸權,並有幸成為一個獨立而繁榮的共和國。
如果我們按君士坦丁堡的赫赫威名所及的邊界來觀察拜占廷,這座皇都的形象可以說近似一個不等邊的三角形。它的指向東方和亞洲海岸的鈍角尖端直逼色雷斯人的博斯普魯斯海峽的波濤。該城的北部以海港為界,南面瀕臨普羅蓬提斯或馬爾馬拉海。三角形的底邊正對著西方,以歐洲大陸為界。但對它令人讚嘆的地形和周圍的大陸和水域的分佈情況,如果不加以詳盡的描寫,是很難充分地明確理解的。
黑海的水流日夜不停迅速奔向地中海時所經過的那曲折的海峽被稱為博斯普魯斯海峽。這個名字不僅在歷史上,實際在古代神話故事中便早已廣為人知了。
在那陡峭的綠樹成蔭的海岸上到處佈滿了廟宇和求神的祭壇,充分顯示出了那些踏着阿爾古船的英雄們的足跡重訪險惡的黑海的希臘航海家們的無能、膽怯和虔誠。在這一帶海岸長期流傳着關於淫邪的鳥身女怪佔領菲紐斯神殿的故事,流傳着關於森林之王阿密科斯在塞斯圖斯向勒達的兒子挑戰的故事。博斯普魯斯海峽的盡頭是庫阿尼恩島礁,這島礁據一些詩人描寫,最早全浮出海面,原是天神為防止俗人出於好奇的窺探特意用來守護這黑海入口處的屏障。從庫阿尼恩島礁到拜占廷的頂端的港口,蜿蜒曲折的博斯普魯斯海峽長達
16英里,它的最一般的寬度大約在一英里半左右。在歐、亞兩大陸上修建的新城堡則建築在兩座着名的廟宇,塞拉庇斯廟和朱庇特烏利烏斯廟的基礎之上。而一些由希臘皇帝修建的老城堡,則佔據了海峽最狹窄部分的一些地區,那地方和對岸突出的海灘相距僅不過五百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