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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最忠心的朋友全都作了士兵們第一陣狂怒下的犧牲品。剩下的則留待這位皇位篡奪者慢慢殘暴地加以處置,其中處罰最輕者也被免去一切職務,無情地趕出朝廷和軍隊之外去。
從前的暴君,如卡利古拉和尼祿、康茂德和卡拉卡拉,全都是放蕩、無知的青年,從小生於宮廷之中,被帝國的驕傲、羅馬的奢侈生活和別有用心的阿諛奉承的言詞所毀。馬克西明的殘暴卻是出自另一根源:唯恐遭人鄙視。雖然他是依靠士兵的擁戴成事的,他們愛他是因為他具有和他們自己相近似的品德,但他清楚地知道,他的低下的野蠻人出身、他的粗野的外貌、他對文明生活的各種制度的無知與不幸的亞歷山大的和藹的神態形成一種對他自己極為不利的對照。他不會忘記,在他的身份還比較低下時,他曾常常等待在某些狂傲的羅馬貴族的門前,而最後卻被他們的傲慢的奴僕拒之門外。他也還記得少數在貧窮中救濟過他,曾經幫助他實現他的希望的朋友。但是,那些曾一腳將他踢開,和那些曾經保護過這個色雷斯人的人卻都犯有一個共同的罪行,都清楚知道他的低下出身。就因為這一罪行許多人被處死了;而通過對他的幾個恩人的處決,馬克西明便已用血的字跡寫下了他的無法抹去的生性下流、忘恩負義的歷史。
面對著他的臣民中出身特別高貴或才能出類拔萃的許多人,這個暴君的陰暗、殘忍的心靈,不可能不處處疑神疑鬼。
不論什麼時候只要一聽到謀反的聲音,他便會變得無盡無休的殘忍橫暴。有一個企圖謀殺他的計劃不知是實有其事,還是完全出於他的想象,一個兼任執政官的元老馬格努斯被指控為這一計劃的主謀。於是,沒有任何證據,不經過任何審訊,不容有任何辯解的機會,馬格努斯便被同另外
4000個據說是他的同謀者一同處死了。
在意大利以及在整個帝國到處是蛆蟲一般的密探和告密人。
僅因遭到隨便一個人的指控,曾經作過幾個省的總督、指揮過軍隊,曾得到過執政和勝利勛章的首席羅馬貴族,也會被捆綁起來用車押解着匆匆趕去面見皇帝。
沒收財產、流放,或簡單處死,都被看作是他的寬容。
對有些不幸的犧牲者他下令給縫在剛殺死的牛馬皮中,另一些則被扔給兇猛的野獸,或用棍棒打死。
在他進行統治的
3年中他始終懶得去羅馬或意大利走一走。他的營帳,有時從萊茵河畔移到多瑙河岸邊去,便是他的嚴酷的獨裁統治的中心,這種獨裁統治置一切法律和正義的原則于不顧,完全靠公認的刀劍的力量支撐着。
任何一個出身高貴、學業有成或熟悉民政事務的人都不容和他接近;一個羅馬皇帝的宮廷卻使得古代奴隷和格鬥士首領的觀念又復活了,他們這類人的野蠻力量早已給人們留下了深刻的可怕亦可惡的印象。
只要馬克西明的殘暴始終只限于對待着名的元老,或甚至只限于那些在宮廷或在部隊之中甘願讓自己受命運捉弄的大膽的冒險家,那絶大部分人民對他們的苦難根本不會在意,或者也許還會感到幾分高興。但是,這暴君的貪婪,在士兵們的無厭的貪求的刺激之下,最後侵犯到公共財產了。
帝國的每一個城市都有獨立的財政收入,主要用於為廣大市民購買穀物和支付運動會和文娛節目的開支。當局一聲令下,整個這一大筆財富立即全被沒收,撥歸皇帝的金庫使用。神廟裡最有價值的金銀供品全被拿走,神靈、英雄和帝王們的銅像全被熔化掉,鑄成了錢幣。這類冒犯神靈的命令不經過騷亂和屠殺是很難順利執行的,在許多地方,人民寧冒殺身的危險也要保衛他們的神壇,也不願袖手旁觀,干看著自己的城市遭到戰爭的掠奪和洗劫。那些分得從神廟中掠奪來的財富的士兵本身,在拿到錢時,也止不住心情忐忑;因為儘管在進行搶奪時他們已橫下一條心,事後他們卻也害怕受到他們的朋友和親戚的責罵。一種憤怒的呼聲響徹羅馬世界全境,呼喊着要向人類的共同敵人報仇;最後,由於一個對個人進行壓迫的法令,一個平靜的沒有武力的省被迫直接針對著他起來謀反了。
非洲的地方財政長官,真不愧為這麼一個主子的得意奴僕,他居然認為對富有的人科以巨額罰金或沒收其財產乃是皇室財政收入的一個最有油水的來源。針對意大利某些富有的青年曾作出一種極不公正的判決,目的實際是要剝奪掉他們所獲得的大部分遺產。在這種無路可走的情況下,他們已感到完全絶望,於是決心要麼設法阻止自身的毀滅,要麼徹底完蛋了事。他們費盡氣力終於讓那個十分貪婪的財政官允准對他們寬限三天,然後就利用這三天的時間,集中了一大批對老爺們的命令一味盲目服從的奴隷和農民,拿起棍棒和板斧等一些生鏽的武器把自己武裝起來了。
組織這次陰謀的頭目們,在他們獲准前往會見地方財政長官時,用暗藏在衣服裡面的匕首將他刺死,然後,借助于追隨他們的聲勢浩大的隊伍,他們奪下了提斯德魯斯小鎮,在那裡舉起了反對羅馬帝國君王的義氣。他們寄希望於人們對馬克西明的仇恨,並十分正確地決定推舉戈狄安作羅馬皇帝,以代替那個可惡的暴君,因為戈狄安的仁慈的品德早已得到羅馬人民的愛戴和尊重,而他在該省的威望必會使他們的這一舉動為人民所重視並立即穩住局勢。但他們所選定的對象前執政官戈狄安卻實心實意地拒絶接受這一危險的榮譽,含着眼淚請求他們容他能平靜地結束他的清白的晚年,不要讓他在風燭殘年中再沾染上內亂的血污了。
他們威脅着強迫他接受了皇帝的紫袍,實在說,這也確是他能逃脫多疑的馬克西明的殘暴的唯一避難所;因為,根據暴君的邏輯,誰被認為具有當皇帝的資格便是死罪,誰思考過這個問題便是已經謀反了。
戈狄安家族戈狄安家是羅馬元老院中名聲最為顯赫的一個家族。
從父親方面說,他是格拉古的後代;從母親方面說,圖拉真皇帝是他的先輩。一筆巨大的財產使他能夠維持着自己的顯赫出身,在享受這筆財產的時候,他更表露出高雅的情趣和善良的天性。羅馬皇宮在大龐培入主以前,早已在幾代人的時間中,都由戈狄安家族佔有。宮裡以陳列大批古老的海軍戰利品而聞名,也裝點着許多現代繪畫。他在通往普拉內斯特的路邊修建的別墅,以其無比華美和廣闊的浴場、三座長
100英呎的宏偉的大廳和一座由
200根昂貴的被稱為大理石四絶的石砫支撐着的廊柱而聞名于世。公共娛樂活動全由他自己掏錢,而且每次都有數百頭野獸和格鬥士參加,那氣派似乎完全超出了一個普通臣民所應有的享受;另外,別的一些執政官雖也頗為慷慨,但他們最多限于在羅馬進行有數的幾次莊嚴的節日儀式,而戈狄安,當他作營造官的時候,在一年中每個月都要舉行一次,而當他作了執政官時,更擴展到在意大利各個主要城市中同時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