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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唐演義 - 109 / 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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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唐演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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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光陰荏苒,建德在二賢莊,倏忽二載有餘。一日雄信有事往東莊去了,建德無聊,走出門外閒玩,只見場上柳陰之下,坐著五六個做工的農夫,在那裡吃飯;對面一條灣溪,溪上一條小小的板橋,橋南就是一個大草棚。建德慢慢的踱過橋來,站在棚下,看牛過水;但見一派清流隨輪帶起,泉聲鳥和,即景幽然,此時身心,幾忘名利。正閒玩之間,遠遠望見一個長大漢子,草帽短衣,肩上背了行囊,袒胸露臂,慢慢的走來。場上有隻獵犬,認是歹人,咆哮的迎將上去。那大漢見這犬勢來得兇猛,把身子一側,接過犬的後腿,丟入溪中去了。做工的看見,一個個跳起來喊道:「那裡來的野鳥,把人家的犬丟在河裡?」

那漢道:「你不眼瞎,該放犬出來咬人的!」那做工的大怒,忙走近前,一巴掌打去。那漢眼快,接過來一招,那做工的撲地一交,扒不起來。惹得四五個做工的,齊起身來動手,被那漢打得一個落花流水。


  

建德站在對河看,曉得雄信莊上的人,俱是動得手的,不去喝住他。已後見那漢打得利害,忙走過橋來喝道:「你是那裡來的,敢走到這裡來撒野?」

那漢把建德仔細一認,說道:「原來竇大哥,果然在這裡!」撲地拜將下去。建德道:「我只道是誰,原來是孫兄弟,為甚到此?」

那漢道:「小弟要會兄得緊,曉得兄攜了令愛遷往汾州,弟前日特到介休各處尋訪,竟無蹤跡;幸喜途中遇著一位齊朋友,說兄在二賢莊單員外處,叫弟到此尋問,便知下落。故弟特特來訪,不想恰好遇著。」

原來這人姓孫名安祖,與竇建德同鄉。當年安祖因盜民家之羊,為縣令捕獲答辱,安祖持刀刺殺縣令,人莫敢當其鋒,號為摸羊公,遂藏匿在竇建德家,一年有餘。恰值朝廷欽點綉女,建德為了女兒,與他分散,直至如今。時建德便對安祖道:「這裡就是二賢莊。」

把手指道:「那來的便是單二員外了。」

雄信騎着高頭駿馬,跟着四五個伴當回來,見建德在門外,快跳下馬來問道:「此位何人?」

建德答道:「這是同鄉敝友孫安祖。」

雄信見說,便與建德邀入草堂。安祖對雄信納頭拜下去道:「孫安祖粗野亡命之徒,久慕員外大名,如雷貫耳,今日一見,實慰平生。」

雄通道:「承兄光顧,足見盛情。」

雄信便吩咐手下襬飯。建德問安祖道:「剛纔老弟說有一位齊朋友,曉得我在這裡,是那個齊朋友?」

安祖道:「弟去歲在河南,偶于肆中飲酒,遇見一個姓齊的,號叫國遠,做人也豪爽有趣,說起江湖上這些英雄,他極稱單員外疏財仗義,故此曉得,弟方始尋來。」

雄通道:「齊國遠如今在何處着腳?」

安祖道:「他如今往秦中去尋什麼李玄邃。說起來,他相知甚多,想必也要做些事業起來。」

雄信嘆道:「今世路如此,這幾個朋友,料不能忍耐,都想出頭了。」

須臾酒席停當,三人入席坐定。建德道:「老弟兩年在何處浪游?近日外邊如何光景?」

安祖道:「兄住在這裡,不知其細;外邊不成個世界了。弟與兄別後,白燕至楚,自楚至齊,四方百姓,被朝廷弄得妻不見夫,父不見子,人離財散,怨恨入骨,巴不能夠為盜,苟延性命。自今各處都有人佔據,也有散而復聚的,也有聚而復散的,總是見利忘義,酒色之徒;若得似二位兄長這樣智勇兼全的出來,倡義領眾,四方之人,自然聞風響應。」

建德見說,把眼只顧着單雄信,總不則聲。雄通道:「宇宙甚廣,豪傑盡多,我們兩個,算得什麼?但天生此六尺之軀,自然要轟轟烈烈,做他一場,成與不成命也,所爭者,乃各人出處遲速之間。」

孫安祖道:「若二位兄長皆救民于水火,出去謀為一番,弟現有千餘人,屯紮在高鷄泊,專望駕臨動手。」


  
建德道:「準千人亦有限,只是做得來便好;尚然弄得王不成王,寇不成寇,反不如不出去的高了。」

雄通道:「好山好水,原非你我意中結局,事之成敗,難以逆料,竇兄如欲行動,趁弟在家,未曾出門。」

正說時,只見一個家人,傳送朝報進來。雄信接來看了,拍案道:「真個昏君,這時候還要差官修葺萬里長城,又要出師去征高麗,豈不是勞民動眾,自取滅亡。就是來總管能幹,大廈將傾,豈一木所能支哉!前日徐懋功來,我煩他捎書與秦大歌;今若來總管出征,怎肯放得他過,恐叔寶亦難樂守林泉了。」

安祖道:「古人說得好,雖有智慧,不如乘勢;今若不趁早出去,收拾人心,倘各投行伍散去,就費力了。」

建德道:「非是小弟深謀遠慮,一則承單二哥高情厚愛,不忍輕拋此地;二則小女在單二哥處打擾,頗有內顧縈心。」

雄通道:「竇大哥你這話說差了,大凡父子兄弟,為了名利,免不得分離幾時;何況朋友的聚散。至于今愛與小女,甚是相得,如同胞姊妹一般;況兄之女,即如弟之女也。兄可放心前去,倘出去成得個局面,來接取令愛未遲;若弟有甚變動,自然送令愛歸還兄處,方始放心。」

建德見說,不覺灑淚道:「若然,我父與女真生死而骨肉者也。」

主意已定,遂去收拾行裝,與女兒叮嚀了幾句,同安祖痛飲了一夜。到了明日,雄信取出兩封盤纏:一封五十兩,送與建德;一封二十兩,贈與安祖。各自收了,謝別出門。正是:丈夫肝膽懸如日,邂逅相逢自相悉。

笑是當年輕薄徒,白首交情不堪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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