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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大喝一聲:「不要多言!」五騎馬出轅門,來到東郭教軍場。此時教場中已放炮升旗,五騎馬竟奔東轅門來,下馬瞧操演。那四個掌家,恐老爺帳上看見公子,着兩個在前,兩個在後,把公子夾在中間,東轅門來觀看。畢竟不知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 勇秦瓊舞鐧服三軍 賢柳氏收金獲一報詩曰:沙中金子石中玉,于將埋沒豐城獄。
有時拂拭遇良工,精光直向蒼天燭。
丈夫蹤跡類如此,倏而云泥倏虎鼠。
漢王高築驚一軍,淮陰因是維灌信。
困窮拂抑君莫嗟,赳赳干城在兔囗。
但教有寶懷間藴,終見鳴河入帝裡。
俗語道得好:運去黃金減價,時來頑鐵生光。叔寶在山東也做了些事,一到潞州,吃了許多波浪,只是一個時運未到。一旦遇了羅公,怕不平地登天,顯出平生本領?羅公要扶持叔寶,大操三軍。羅公坐帳中,十萬雄兵,畫地為式,用兵之法,井井有條。帳前大小官將頭目,全裝披掛,各持鋒利器械,排班左右。叔寶在左班中觀看,暗暗點頭:「我是井底之蛙,不知天地之大,枉在山東自負。你看我這姑爺五旬以外,鬚髮皓然,着一品服,掌生殺之權,一呼百諾,大丈夫定當如此。」
要知羅公也卻不要看操,只留心于叔寶。見秦瓊點頭有嗟咨之意,喚將過來,叫:「秦瓊。」
叔寶跪應道:「有。」
羅公問:「你可會甚麼武藝?」
秦瓊道:「會用雙鐧。」
羅公昨日帥府家宴問過,今日如何又問?因知他雙鐧在潞州貯庫,不好就取鐧與他舞。羅公命家將:「將我的銀鐧取下去。」
羅公這兩條鐧連金鑲靶子,共重六十餘斤,比叔寶鐧長短尺寸也差不多;只是用過重鐧的手,用這羅公的輕鐧越覺松健。兩個家將,捧將下來。叔寶跪在地下,揮手取銀鐧,盡身法跳將起來。輪動那兩條鐧,就是銀龍護體,玉蟒纏腰。羅公在座上自己喝彩:「舞得好!」難道羅公的標下,就沒有舞鐧的人,獨喝彩秦瓊麼?羅公卻要座前諸將欽服之意。諸將卻也解本官的意思,兩班齊聲喝乎道:「好!」公子在轅門外,爬在掌家肩背上,見表兄的鐧,舞到好處,連身子多不看見,就是一道月光罩住,不敢高聲喝乎,暗喜道:「果然好。」
叔寶舞罷鐧,捧將上來。羅公又問道:「還會什麼武藝?叔寶道:“槍也曉得些。」
羅公叫取槍上來。兩班官將奉承叔寶,揀絶好的槍,取將上來。槍桿也有一二十斤重,鐵條牛筋纏繞,生漆漆過。叔寶接在手中,把虎身一挫,右手一迎,牛筋都迸斷,攢打粉碎,一連使折兩根槍。秦瓊跪下道:「小將用的是渾鐵槍。」
羅公點頭道:「真將門之子。」
命家將:「槍架上把我的纏桿矛抬下與秦瓊舞。」
兩員家將抬將下來。重一百二十斤,長一丈八尺。秦瓊接在手中,打一個轉身,把槍收將回來,覺道有些拖帶。羅公暗暗點頭道:「槍法不如。此子還可教。」
這裡隱着個羅府傳槍的根腳。羅公為何說叔寶槍法不如?因他沒有傳授。秦瓊在齊州當差時,不過是江湖上行教的把勢野戰之法,卻怎麼當得羅公的法眼?恰將就稱讚幾聲。這些軍官見舞得這重槍也吃驚,看他舞得簇簇,不辨好歹,也隨着羅公喝彩,連叔寶心中未必不自道好哩!叔寶舞罷槍,羅公即便傳令開操。只聽得教場中炮聲一響,正是:陣按八方,旗分五色,龍虎奮翼,放幟迷天。橫空黑霧,皂纛標坎北之兵;徹漢朱霞,赤幟識南離之像。平野滿梁園之雪,旄按庚辛;亂山回寒谷之春,色分甲乙。頑愚不似江陵石,雄武原稱幽冀軍。
操事已完,中軍官請號令:「諸將三軍操畢,稟老爺比試弓矢。」
羅公叫秦瓊問道:「你可會射箭。」
羅公所問,有會射就射;不會射就罷的意思。秦瓊此時得意之秋,只道自己的鐧與槍舞得好,便隨便回答應:「會射箭。」
那知羅公標下一千員官將,止有三百名弓箭手,短中取長,挑選六十員騎射官員,都是矢不虛發的,若射金剛腿槍桿,就算不會射的了。羅公曉得秦瓊力大,將自己用的一張弓、九枝箭,付與秦瓊。軍政司將秦瓊名字續上,上台跪稟道:「老爺,眾將射何物為奇?」
羅公知有秦瓊在內,便道:「射槍桿罷。」
這槍桿是奇射中最易的,不是陣上的槍桿,卻是後帳發出一扛木頭槍桿來,九尺長,到一百八十步弓基址所在,卻插一根本槍,將令字藍旗換去。此時軍政司卯簿上唱名點將。那知這些將官,俱是平昔間練就,連新牌官史大奈,有五七人射去,並不曾有一矢落地。叔寶因是續上的在後面,看見這些官將射中槍桿,心中着忙:「我也不該說過頭話,方纔我姑爺問我道:“會射箭麼?」
我就該答應道:「不會」也罷了,他也不怪我。卻怎麼答應會射?心上自悔。
羅公是有心人,卻不要看眾將射箭,單為叔寶。見秦瓊精神恍惚,就知道他弓矢不濟,令他過來。叔寶跪下。羅公道:「你見我標下這些將官,都是奇射。」
羅公是個有意思的人,只要秦瓊謙讓,羅公就好免他射箭。何知叔寶不解其意,少年人出言不遜道:「諸將射槍桿是死物,不足為奇。」
羅公道:「你還有恁奇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