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蓮瓣,指足印。相傳南齊潘妃行于金簡蓮花鋪成的地面上,被贊為「步步生蓮花。」見《南史。齊東昏侯紀》。纖纖,謂步履輕柔、細巧。《古詩為焦仲卿妻作》:「纖纖作細步,精妙世無雙。」
(
24)「再着」二句:謂如改穿高底綉鞋,鞋面復瓣花兒襯着鳳鳥,就更加惹人愛憐。重台,本作「重抬」,此從二十四卷抄本。謂重台履,即古之高底鞋。元稹《夢遊春》詩:「叢梳百葉舍,金蹙重台履。」又,「重台」
亦下射「花」字,花之復瓣者稱重台花。韓偓《香查集。拓媒》詩:「好鳥豈須兼比翼,異花何必更重台。」鳳頭:鞋面綉飾;鞋頭綉鳳鳥為飾者稱風頭鞋。見馬縞《中華古今注》及蘇軾《謝人惠雲中方民》詩自注。
(
25)「入握」四句:想象女足香軟,表示如有緣親近,死也甘心。
(
26)情障:謂因情愛而造成業障。此處猶言「情網」。
(
27)色身,眼力能見之身,俗謂肉胎幾身。佛家語,見《楞嚴經》。
(
28)污褻:砧污。
(
29)尤:怨恨。
(
30)轉劫:歷劫。劫,梵語「劫波」音譯之省。
紅毛氈
紅毛國,舊許與中國相貿易(
1).邊帥見其眾,不許登岸。紅毛人固請:「賜一氈地足矣。」帥思一氈所容無幾,許之。其人置氈岸上,僅容二人;拉之,容四五人;且拉且登,頃刻氈大畝許,已數百人矣。短刃井發,出於不意,被掠數里而去。
【註釋】
(
1) 紅毛國,指荷蘭。據《明史。和蘭傳》及《清史稿。邦交志》,自明萬曆中,荷蘭海商始借船艦與中國往來。迄崇幀朝,先後侵擾澎湖、漳州、台灣、廣州等地,強求通商,但屢遭中國地方官員驅逐,不許貿易;惟台灣一地,荷蘭人以武力據守,始終不去。清順治間,荷蘭要求與清政府建交,至康熙二年遣使入朝。其後清廷施行侮禁。二十二年,荷蘭以助剿鄭成功父子功,首請開海禁以通市,清廷許之,乃通貿易。本篇所記,系據作者當時傳聞,時、地未詳。
抽腸
萊陽民某晝臥(
1) ,見一男子與婦人握手入。婦黃腫(
2) ,腰粗欲仰,意象愁苦(
3).男子促之曰:「來,來!」某意其苟合者,因假睡以窺所為。既入,似不見榻上有人。又促曰:「速之!」婦便自坦胸懷,露其腹,腹大如鼓。男子出屠刀一把,用力刺入,從心下直剖至臍,蚩蚩有聲(
4).某大懼,不敢喘息。而婦人攢眉忍受(
5) ,未嘗少呻。男子口銜刀,入手于腹,捉腸掛時際;且掛且抽,頃刻滿臂。乃以刀斷之,舉置幾上,還復抽之,幾既滿,懸椅上;椅又滿,乃時數十盤,如漁人舉網狀,望某首邊一擲。覺一陣熱腥,面目喉隔覆壓無縫。某不能復忍,以手推腸,大號起奔。腸墮榻前,兩足被摯,冥然而倒。家人趨視,但見身繞豬臟;既人審顧,則初無所有,眾各自謂目眩,未嘗駭異。及某述所見,始共奇之。而室中井無痕跡,惟數日血腥不散。
指《聊齋誌異》鑄雪齋抄本
【註釋】
(
1) 萊陽:縣名,明清屬山東登州府。即今山東省萊陽縣。
(
2) 婦黃腫:此從二十四卷抄本,底本作「婦黃瘇」。
(
3) 意象:心緒和表情。
(
4) 蚩蚩:象聲詞。今通作「嗤嗤」。
(
5) 攢眉:皺眉。
張鴻漸
張鴻漸,永平人(
1).年十八,為郡名士。時盧龍令趙某貪暴,人民共苦之。有范生被杖斃(
2) ,同學忿其冤,將鳴部院(
3) ,求張為刀筆之詞(
4) ,約其共事。張許之,妻方氏,美而賢,聞其謀,諫曰:“大凡秀才作事,可以共勝,而不可以共敗:勝則人人貪天功(
5) ,一敗則紛然瓦解(
6) ,不能成聚。
今勢力世界,曲直難以理定;君又孤,脫有翻覆,急難者誰也(
7) !“張服其言,悔之,乃婉謝諸生(
8) ,但為創詞而去(
9).質審一過,無所可否,趙以巨金納大僚,諸生坐結黨被收(
10),又追捉刀人(
11). 張懼,亡去。至鳳翔界(
12),資斧斷絶。日既暮,踟躇曠野,無所歸宿。
歘睹小村,趨之。老摳方出闔扉,見生,問所欲為。張以實告,嫗曰:「飲食床榻,此都細事;但家無男子,不便留客。」張曰:「仆亦不敢過望,但容寄宿門內,得避虎狼足矣。」嫗乃令人,閉門,授以草薦,囑日:「我憐客無歸,私容止宿,未明宜早去,恐吾家小娘子聞知,將便怪罪。」嫗去,張倚壁假寐。忽有籠燈晃耀,見嫗導一女郎出。張急避暗處,微窺之,二十許麗人也,及門,見草薦,詰嫗。嫗實告之,女怒曰:「一門細弱(
13),何得容納匪人(
14)!」即問:「其人焉住?」張懼,出伏階下。女審詰邦族,色稍霽,曰,「幸是風雅士,不妨相留。然老奴竟不關白(
15),此等草草,豈所以待君子。」命嫗引客入舍。俄頃,羅酒漿,品物精潔;既而設錦裀于榻。張甚德之,因私詢其姓氏。嫗曰:「吾家施氏,太翁夫人俱謝世,止遺三女。適所見,長姑舜華也。」嫗去。張視幾上有《南華經》注(
16),因取就枕上,伏榻翻閲。忽舜華推扉入。張釋卷,搜覓冠履。女即榻捺坐曰:「無須,無須!」因近榻坐,腆然曰:「妾以君風流才士,欲以門戶相托(
17)遂犯瓜李之嫌(
18). 得不相遐棄否(
19)?」張皇然不知所對,但云:「不相臓,小生家中,固有妻耳。」女笑曰:「此亦見君誠篤,顧亦不妨。既不嫌憎,明日當煩媒的。」言已,欲去。張探身輓之,女亦遂留。未曙即起,以金贈張日:「君持作臨眺之資(
20);向暮,宜晚來,恐傍人所窺。」張如其言,早出晏歸,半年以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