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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琅邪邴漢亦以清行徵用,至京兆尹,後為太中大夫。王莽秉政,勝與漢俱乞骸骨。自昭帝時,涿郡韓福以德行征至京師,賜策書束帛遣歸。詔曰:「朕閔勞以官職之事,其務修孝弟以教鄉裡。行道舍傳舍,縣次具酒肉,食從者及馬。長吏以時存問,常以歲八月賜羊一頭,酒二斛。不幸死者,賜衤復衾一,祠以中牢。」於是王莽依故事,白遣勝、漢。策曰:“惟元始二年六月庚寅,光祿大夫、太中大夫耆艾二人以老病罷。太皇太后使謁者仆射策詔之曰:蓋聞古者有司年至則致仕,所以恭讓而不盡其力也。
今大夫年至矣,朕愍以官職之事煩大夫,其上子若孫若同產、同產子一人。大夫其修身守道,以終高年。賜帛及行道舍宿,歲時羊酒衣衾,皆如韓福故事。所上子男皆除為郎。”於是勝、漢遂歸老于鄉裡。漢兄子曼容亦養志自修,為官不肯過六百石,輒自免去,其名過出於漢。
初,龔舍以龔勝薦,征為諫大夫,病免。復征為博士,又病去。頃之,哀帝遣使者即楚拜舍為太山太守。舍家居在武原,使者至縣請舍,欲令至廷拜授印綬。舍曰:「王者以天下為家,何必縣官?」遂於家受詔,便道之官。既至數月,上書乞骸骨。上征舍,至京兆東湖界,固稱病篤。于子使使者收印綬,拜舍為光祿大夫。數賜告,舍終不肯起,乃遣歸。
舍亦通《五經》,以《魯詩》教授。舍、勝既歸鄉裡,郡二千石長吏初到官皆至其家,如師弟子之禮。舍年六十八,王莽居攝中卒。
莽既篡國,遣五威將帥行天下風俗,將帥親奉羊、酒存問勝。明年,莽遣使者即拜勝為講學祭酒,勝稱疾不應徵。後二年,莽復遣使者奉璽書,太子師友祭酒印綬,安車駟馬迎勝,即拜,秩上卿,先賜六月祿直以辦裝,使者與郡太守、縣長吏、三老官屬、行義諸生千人以上入勝裡致詔。使者欲令勝起迎,久立門外,勝稱病篤,為床室中戶西南牖下,東首加朝服F
55D紳。使者入戶,西行南面立,致詔付璽書,遷延再拜奉印綬,內安車駟馬,進謂勝曰:「聖朝未嘗忘君,製作未定,待君為政,思聞所欲施行,以安海內」。勝對曰:「素愚,加以年老被病,命在朝夕,隨使君上道,必死道路,無益萬分。」使者要說,至以印綬就加勝身,勝輒推不受。使者即上言:「方盛夏暑爇,勝病少氣,可須秋涼乃發。」有詔許。使者五日一與太守俱問起居,為勝兩子及門人高暉等言:「朝廷虛心待君以茅土之封,雖疾病,宜動移至傳舍,示有行意,必為子孫遺大業。」暉等白使者語,勝自知不見聽,即謂暉等:「吾受漢家厚恩,無以報,今年老矣,旦暮入地,誼豈以一身事二姓,下見故主哉?」勝因敕以棺斂喪事:「衣周于身,棺周于衣。勿隨俗動吾塚,種柏,作祠堂。」語畢,遂不復開口飲食,積十四日死,死時七十九矣。使者、太守臨斂,賜衤復衾祭祠如法。門人衰-治喪者百數。有老父來弔,哭甚哀,既而曰:「嗟乎!薰以香自燒,膏以明自銷。龔生竟夭天年,非吾徒也。」
遂趨而出,莫知其誰。勝居彭城廉裡,後世刻石表其裡門。
鮑宣字子都,渤海高城人也。
好學,明經,為縣鄉嗇夫,守束州丞。後為都尉、太守功曹,舉孝廉為郎,病去官,復為州從事。大司馬、衛將軍王商闢宣,薦為議郎,後以病去。哀帝初,大司空何武除宣為西曹掾,甚敬重焉,薦宣為諫大夫,遷豫州牧。歲余,丞相司直郭欽奏「宣舉錯煩苛,代二千石署吏聽訟,所察過詔條。行部乘傳去法駕,駕一馬,舍宿鄉亭,為眾所非。」宣坐免。歸家數月,復征為諫大夫。
宣每居位,常上書諫爭,其言少文多實。是時,帝祖母傅太后欲與成帝母俱稱尊號,封爵親屬,丞相孔光、大司空師丹、何武、大司馬傅喜始執正議,失傅太后指,皆免官。丁、傅子弟併進,董賢貴幸,宣以諫大夫從其後,上書諫曰:
竊見孝成皇帝時,外親持權,人人牽引所私以充塞朝廷,妨賢人路,濁亂天下,奢泰亡度,窮困百姓,是以日蝕且十,彗星四起。危亡之征,陛下所親見也,今奈何反覆劇于前乎?朝臣亡有大儒骨鯁、白首耆艾、魁壘之士,論議通古今、喟然動眾心、憂國如饑渴者,臣未見也。
敦外親小童及幸臣董賢等在公門省戶下,陛下欲與此共承天地,安海內,甚難。今世俗謂不智者為能,謂智者為不能。昔堯放四罪而天下服,今除一吏而眾皆惑;古刑人尚服,今賞人反惑。請寄為堅,群小日進。國家空虛,用度不足。民流亡,去城郭,盜賊並起,吏為殘賊,歲增于前。
凡民有七亡:陰陽不和,水旱為災,一亡也;縣官重責更賦租稅,二亡也;貪吏並公,受取不已,三亡也;豪強大姓蠶食亡厭,四亡也;苛吏徭役,失農桑時,五亡也;部落鼓鳴,男女遮列,六亡也;盜賊劫略,取民財物,七亡也。
七亡尚可,又有七死:酷吏毆殺,一死也;治獄深刻,二死也;冤陷亡辜,三死也;盜賊橫發,四死也;怨讎相殘,五死也;歲惡饑餓,六死也;時氣疾疫,七死也。
民有七亡而無一得,慾望國安,誠難;民有七死而無一生,慾望刑措,誠難。此非公卿、守、相貪殘成化之所致邪?群臣幸得居尊官,食重祿,豈有肯加惻隱于細民,助陛下流教化者邪?志但在營私家,稱賓客,為堅利而已。以苟容曲從為賢。以拱默尸祿為智,謂如臣宣等為愚。陛下擢臣岩袕,誠冀有益毫毛,豈徒欲使臣美食大官,重高門之地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