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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表樊梨花之事,再言丁山在路,渴飲饑餐,淒風冷雨,艱苦異常。走得腳酸腿疼,叫聲:「天呵!我薛丁山命好苦。樊梨花這賤人,犯了許多惡跡,誓不與他成親,把他三次休棄。他懷恨在心,此去請他,諒必不從。雖然怪我,已經奉旨請他,不敢違旨。」算計已定,不一日早到關前。身上穿了青衣小帽,無顏問人,伸伸縮縮。看天色要晚,說不得丑媳婦,總要見公婆之面。只得含着羞恥,把頭上羅帕一整,身上佈衫一理:「我官職雖然削去,官體猶存。」搖搖擺擺,進了關門,大模大樣,叫道:「門官,與我通報夫人、小姐,說薛世子要見。」那門官聽得,走過去一看,說:「你是什麼人,在此大呼小叫。」丁山說:「我是薛世子,要見夫人、小姐。」門官說:「你雲薛世子,如今在那裡?吾好去報。」丁山說:「在下便是。」門官說:「唗!放你娘的屁!薛世子同元帥前來征西,好不威風。看你這人狗頭狗腦,假冒來的。稟了中軍,打你半死才好,與我走你娘的路。」丁山聽了,滿面羞慚。也怪不得門官,世情看冷暖,人面逐高低。只得忙陪笑臉上前說道:「門官,我真是薛世子,假不來的。因犯罪,朝廷削去官職,除了兵權,貶為庶人,前來求見。」門官說:「你原就是薛世子,犯法削職,令人快活。你可為忘恩負義之人,小姐救你兩次性命,你三次休他。今來求見,有何話說?」丁山叫聲:「大哥,不瞞你說,只為我犯了剮罪,虧得程千歲保奏,奉旨前來,請樊小姐破番邦,將功折罪。相煩與我通報一聲。」
門官聽了「奉旨」二字,不敢耽擱,稟知外中軍。中軍連忙傳令,裡面走出女中軍,問道:「何人傳聲?」外中軍說:「薛世子奉旨前來,請千歲爺出兵。故此傳報。」女中軍道:「且站着,待我通報。」進內衙稟知樊梨花。梨花聽了,恨聲不絶道:「你傳話對他說,千歲親奉聖旨,官封侯爵,永鎮寒江,要操演人馬,不得功夫接見。既然聖旨要我出兵,拿憑據來看。」
女中軍領命,出了私衙,叫一聲:「外中軍過來,千歲說:“既然如此,可有憑據?’」外中軍、門官說了,丁山聽見獃了,前日性急,不曾奏過。憑據全無,如何請得動他?今番空回,性命難保。只得硬了頭皮,又要開言。
只聽三聲炮響,就封了門。門軍說:「薛世子,封門了,外面去,有話明日再稟。」丁山聽了,只得回飯店安宿一宵,夜中想起樊梨花,當日十分愛我,故此弒父殺兄,獻關招親。待我明日細告前情,他必然憐念,決是去的。思想一夜不表。
次日天未明,丁山早早抽身,梳洗已畢,穿好衣服,來到轅門。只見大小三軍,明盔亮甲,排齊隊伍,伺候轅門。只聽得三吹三打,三聲炮響,大開轅門。內中傳令:大小三軍起馬,往教場操演。那外面答應如雷,人人上馬,一隊一隊,向前而行。後面許多執事,半朝鑾駕,前呼後擁,樊梨花坐了花鬃馬,頭戴御賜鳳冠,身穿蟒袍,腰束玉帶,足登小烏靴,威風凜凜。
丁山不敢上前去稟,掩掩縮縮,滿面無顏。卻被小姐看見,說:「中軍官過來,問那青衣小帽是什麼人,闖我道子,莫非奸細?與我綁入教場究問。」
八人牌官,一齊答應,將丁山捆綁,帶往教場。
梨花來到教場,三聲炮響,大小三軍分立兩旁,一齊跪下。小姐下了馬,升了演武廳,坐在金交騎。眾將打躬,分立兩旁。攀梨花傳令帶奸細過來。
牌官答應,即將丁山放在案前。丁山嚇得魂不附體,爬起身來,立而不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