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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裡有位很有氣魄的潘將軍,家住光德坊。他的老家在湖北襄漢之間,常乘船作生意。一次,船停靠在江岸,有一個僧人乞齋,留住了數日。他很盡心盡意地伺候僧人。僧人要走時對潘將軍說:「我看你的氣質器度,和一般商人不一樣,你的妻子和兒女也會跟你享厚福。我贈送你一串玉念珠,你要好好珍藏,不但能使你發財,以後還能有官運。」以後他又經商了幾年,財產都比得上陶朱公和鄭弦(古時富商)了,後來職居左廣,家住在京城。他非常珍視念珠,貯在綉囊玉盒中,放到寺廟中的道場內,每月初一拿出來拜一次。一天,打開盒子和綉囊一看,玉念珠卻沒有了,外面的封條完好如初,其他東西都沒損失。潘將軍有些喪魂失魄,認為這是破產的先兆。他認識京兆府曾在監獄任過職的王超,王超已年近八十,將軍把丟失念珠的事告訴了他。王超說:「奇怪呀,這可不是抓一般的盜賊,我試試看吧,不一定能有結果。」王超有一天經過勝業坊北街,當時正是春雨剛過,看見一個扎着三個環形髮髻的女子,年齡十七八歲,衣服很破爛,穿一雙木底鞋,站在路旁的槐樹下。這時,軍隊中一些年輕人正在玩球,姑娘接球後送還時,踢了幾丈高,於是觀眾越來越多。王超對姑娘的行為感到疑惑,便跟蹤她走到勝業坊北門一個小衚衕中,姑娘和母親住在一起,以縫補為業。王超借其他事由和這母女熟悉了,稱姑娘為外甥女。居室很清貧,睡的土炕,經常幾天不動煙火。有時飯菜很豐盛,有山珍海味。洞庭桔是江蘇進貢之物,皇上用它來恩賜大臣宰相,就是京城中也沒有,姑娘卻拿一隻桔子送給王超,說:「這是別人從宮中拿出來的。」姑娘的性格特別剛烈,王超更覺得疑惑。就這樣,彼此來往了一年多。一天,王超拿來了酒、菜、飯,和她們母女一起吃喝,慢慢地對姑娘說:「我心裡有件事,想告訴外甥女,不知行不行?」姑娘說:「我很感謝你的恩德,恨我無法報答,若能為您出力,就是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王超說:「潘將軍丟失了一串玉念珠,不知你知不知道?」姑娘微笑着說,我從哪知道。王超琢磨姑娘的意思,她不會太保密。王超又說:「外甥女若是能給找到,一定用厚禮酬謝你。」姑娘說:「別告訴別人,是我偶然和朋友們玩耍遊戲時做的,終歸一定要送還的,一直拖下來,沒有工夫送還。舅你明天早晨到慈恩寺塔院等我,我知道有人把珠子可放在那裡。」王超按時前往,一會兒就到,當時寺門已經開了,塔院門還鎖着。她對王超說:「待一會兒你往塔上看,一定會看到。」說完,姑娘象鳥飛似的飛到塔上,在塔頂的相輪上向王超舉手示意。很快,她拿着珠子下來了,說:「你可以還給人家,別送我東西。」王超把玉念珠送給潘將軍,把經過告訴了他。他們想秘密地贈送姑娘一些金銀布匹。第二天去姑娘家,已經是人去室空。給事馮緘曾聽說京城中多俠義之士,他升為府尹的時候,秘密地詢問身邊的人,把王超找來,詳細地詢問了這事的經過。潘將軍所說的和王超講的完全一樣。
賈人妻
唐余干縣廚王立調選,傭居大寧裡。文書有誤,為主司駁放。資財蕩盡,仆馬喪失,窮悴頗甚,每丐食于佛祠。徒行晚歸,偶與美婦人同路。或前或後依隨。因誠意與言,氣甚相得。立因邀至其居,情款甚洽。翌日謂立曰:「公之生涯,何其困哉!妾居崇仁裡,資用稍備。倘能從居乎?」立既悅其人,又幸其給,即曰:仆之厄塞,阽于溝瀆,如此勤勤,所不敢望焉,子又何以營生?「對曰:」妾素賈人之妻也。夫亡十年,旗亭之內,尚有舊業。朝肆暮家,日贏錢三百,則可支矣。公授官之期尚未,出遊之資且無,脫不見鄙,但同處以須冬集可矣。「立遂就焉。閲其家,豐儉得所。至于扃鎖之具,悉以付立。每出,則必先營辦立之一日饌焉,及歸,則又攜米肉錢帛以付立。日未嘗缺。立憫其勤勞,因令傭買仆隷。婦托以他事拒之,立不之強也。周歲,產一子,唯日中再歸為乳耳。凡與立居二載,忽一日夜歸,意態惶惶,謂立曰:」妾有冤仇,痛纏肌骨,為日深矣。伺便復仇,今乃得志。便須離京,公其努力。此居處,五百緡自置,契書在屏風中。室內資儲,一以相奉。嬰兒不能將去,亦公之子也,公其念之。言訖,收淚而別。立不可留止,則視其所攜皮囊,乃人首耳。立甚驚愕。其人笑曰:「無多疑慮,事不相縈。」遂挈囊逾垣而去,身如飛鳥。立開門出送,則已不及矣。方徘徊於庭,遽聞卻至。立迎門接俟,則曰:更乳嬰兒,以豁離恨,就撫子。俄而復去,揮手而已。立回燈褰帳,小兒身首已離矣。立惶駭,達旦不寐。則以財帛買仆(「買仆」原作「仆買」,據明抄本改)乘,游抵近邑,以伺其事。久之,竟無所聞。其年立得官,即貨鬻(yù)所居歸任。爾後終莫知其音問也。(出《集異記》)
【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