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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個滎陽人鄭又玄,是名門家子弟,住在長安城中,從小和鄰舍閭丘氏的兒子一起在師氏那裡讀書。又玄性情驕傲,大抵因為自己門第聲望清高尊貴,而閭丘氏貧寒低賤的緣故,往往戲耍而且嘲罵閭丘子說:「閭丘氏不是我的同類,而我和你一起向老師學習,我即便不說,你難道心裡不慚愧嗎?」閭丘子默然流露出慚愧的神色。過後幾年,閭丘子病死。過了幾年,鄭又玄以明經科考得中,其後調補到唐安郡任參軍。到官以後,郡守命他代理唐興縣尉。同舍有個仇生,是大商人兒子,年紀剛夠二十,他家的資產數用萬計。每天與又玄見面,又玄累次接受他贈送的金錢財物,常與他聚飲出遊。然而仇生不是士族子弟,所以鄭又玄也不曾禮貌與仇生交往。曾經有一天,又玄設酒席聚會高朋,而仇生沒得到邀請。等酒喝盡興,有人對又玄說:「仇生和您一起住一起宴會,而仇生沒能參與這次聚會,難道你沒有過失嗎?」又玄覺得慚愧,就去召仇生。仇生來了,又玄用大杯斟酒給仇生喝,仇生推辭說不能全飲,堅持辭謝。又玄發怒罵道:「你是個市井之民,只知錐子和刀罷了,為什麼超越本分住在官舍呢?況且,我和你為伍,實在是你的幸運,又怎麼敢辭酒呢?」於是振衣而起,仇生羞愧得很,低着頭退出去,立刻辭去官職關起門來,不與人往來,經過幾個月就病死了。第二年,鄭又玄罷了官,在濛陽郡的佛寺僑居。鄭又玄平素喜好黃老之道。當時有個吳道士,憑道藝出名,住在蜀門山。又玄認為吳道士風格高尚,就騎馬跑去拜見,希望做吳道士的門下弟子。吳道士說:「您既然敬慕神仙,應當在山林裡居住,不要在塵俗之中做偽詐之事。」又玄高高興興地拜謝說:「先生真是有道之人,我願在您左右作差使,那可以嗎?」道士答應了,就把他留下來。前後十五年,又玄學道的志向漸漸鬆懈下來。吳道士說:「你不能堅定學道之心,白白地住在山林之中,沒有什麼補益了。」又玄就告辭離去。在濛陽郡嬉遊很久,其後向東走去長安,途經褒城,住在旅館裡,遇到一個十多歲的小童,相貌很清秀。又玄跟小童說話,那個小童很有智慧和辯才,千轉萬化,又玄自己認為不能趕上他。不久,小童對又玄說:「我和您是多年的老朋友了,您記得我嗎?」又玄說:「忘了。」小童說:「我曾經生於閭丘氏門中,住在長安,與您一起跟老師學習,您因為我貧寒低賤,就說『不是我的同類』,後來,我又作仇家的兒子,在唐興縣作縣尉,與您住在同舍。您接受我金錢財物很多,然而您不曾以禮貌待我,罵我是市井之民。為什麼您驕傲得如此過分呢?」又玄很驚訝,於是拜了兩拜道歉說:「這實在是我的罪過啊。然而您不是聖人,哪能知道三輩子的事情呢?」小童說:「我是太清真人。上帝因為你有道氣,特意派我降生到人間,與你作朋友,將要傳授真仙的訣竅,但是你因為性情驕傲,總不能得其道。唉,可悲呀!」說完話,小童忽然不見了。又玄明白了那些事以後,很慚愧怨恨自己,終於因為憂愁而死。
張卓
張卓者,蜀人,唐開元中,明經及第,歸蜀覲省。唯有一驢,衣與書悉背在上,不暇乘,但驅而行。取便路,自斜谷中,數日,將至洋州,驢忽然奔擲入深箐中,尋之不得。天將暮,又無人家,欲宿林下,且懼狼虎。是夜月明,約行數十里,得大路。更三二里。見大宅,朱門西開。天既明,有山童自宅中出,卓問求水。童歸,逡巡見一人,朱冠高履,曳杖而出。卓趨而拜之,大仙曰:「觀子塵中之人,何為至此?」卓具陳之。仙曰:「有緣耳。」乃命坐,賜杯水。香滑清冷,身覺輕健。又設美饌訖,就西院沐浴,以衣一箱衣之。仙曰:「子骨未成就,分當留此。某有一女,兼欲聘之。」卓起拜謝,是夕成禮。數日,卓忽思家,仙人與卓二朱符、二黑符:「一黑符可置於頭,入人家能隱形;一黑符可置左臂,千里之內,引手取之;一朱符可置舌上,有不可卻者,開口示之;一朱符可置左足,即能蹙地脈及拒非常。然勿恃靈符,自顛狂耳。」卓至京師,見一大宅,人馬駢闐,窮極華盛。卓入之,經數門,至廳事,見鋪陳羅列,賓客滿堂。又于帳內妝飾一女,年可十五六。卓領之,潛于中門。聞一宅切切之聲云:「相公失小娘子。」具事聞奏,敕羅葉二師就宅尋之。葉公踏步叩齒,噴水化成一條黑氣,直至卓前,見一少年執女衣襟。右座一見怒極,令前擒之。卓因舉臂,如抵牆壁,終不能近。遽以狗馬血潑之,又以刀劍擊刺之,卓乃開口,鋒刃斷折。續又敕使宣雲,斷頸進上,卓聞而懼,因脫左鞋,伸足推之。右座及羅葉二師暨敕使,皆仰仆焉。葉公曰:「向來入門,見非常之氣,及其開口,果有太乙使者。相公但獲愛女,何苦相害。」卓因縱女,上使衛兵送歸舊山。仙人曳杖途中曰:「張郎不聽吾語。遽遭羅網也。」侍衛兵士尚隨之,仙人以拄杖畫地,化為大江,波濤浩淼,闊三二里。妻以霞帔搭于水上,須臾化一飛橋,在半天之上。仙人前行,卓次之,妻又次之,三人登橋而過。隨步旋收,但見蒼山四合,削壁萬重,人皆遙禮。歸奏玄宗,俄發使就山祭醮之。因呼為隔仙山,在洋州西六十里。至今存焉。(出《會昌解頤錄》)
【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