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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真元年中,郢中有酒肆王卿者,店近南郭,每至節日,常有一道士過之,飲訖出郭而去。如是數年。後因道士復來,卿遂結束潛行,尋之數里。道士顧見,大驚曰:「何來?」卿乃禮拜,願神人許為仆使。道士固辭,卿固隨之。每過澗壑,或高闊丈餘,道士踰越,輕舉而過。卿輕踵之,亦能渡也。行數十里,一岩高百餘丈。道士騰身而起。卿不能登,遂哀求禮拜。道士自上謂曰:「汝何苦從我?自速歸;不爾,坐受困躓也。」卿曰:「前所渡險阻,皆賴尊師命;今卻歸無路,必死矣。願見救護。」道士垂手岩下,令卿舉手閉目,躍身翕飛,已至岩上。上則平曠煙景,不類人間。又從行十餘里,至道士舍。門庭整肅,止卿于舍外草間。謂曰:「汝且止此,吾為汝送飯食。候便令汝得見天師。」卿潛草間。道士三日每送飯食,亦皆充足。後一日,忽見天師出門,杖策,道士四五人侍從。天師形狀瑰偉,眉目疏朗。道士私招卿,令于道左禮謁。天師驚曰:「汝何因得至此?」卿方謂說。諸道士曰:「此人謹厚,恐堪役使,可且令守灶。」天師令且收之,遂延卿入院,至廚下。見一大灶,下燃火,上有鐵筒,閉蓋數重。道士令卿守灶,專看之,不得妄視,令失墜。余道士四人,或汲水採藥,蒸曝造食,以供天師。夜亦令卿臥廚下守火。經六七日,都不見人來看視釜中物者。後一日,卿無何竊開窺藥。忽見一白兔,從鐵筒中走出,騞然有聲。道士曰:「藥已失矣!」竟來窺看,惶懼失色。須臾,天師大怒曰:「何忽引俗人來,令失藥。」俄召前道士責辱,欲鞭之。道士叩頭,請卻擒覓。道士數人,于庭施香禹步。道士二人,變成白鶴,衝天而飛。食頃,鶴已擒得白兔來,令投釜中,固濟煉之。天師令速逐俗人遣歸。道士遂領出曰:「卿幾誤我,卿心未堅,可且歸去。」遂引送至高岩下,執手而別。「後二十年,于汾州市中相見耳。」卿復尋路歸,數日方至郭,已經年。遂為道士。十餘年後,游太原,竟不知當有所遇否。(出《原化記》)
【譯文】
唐貞元年間,郢中有一個酒店的主人叫王卿,他的酒店靠近南邊的外城。每逢到節日,經常有一個道士經過這裡,喝完酒出外城離開這裡。如此幾年,後來由於道士又來了,王卿就裝束打扮一下,偷偷地跟在道士後邊走了,走了幾里,道士回頭看見了王卿,很震驚地說:「你為什麼來?」王卿於是行禮參拜,並表示希望道士能允許他當神仙的僕人。道士堅決推辭,王卿堅持跟隨他。每逢過山澗,有的高、寬一丈多,道士越過時,輕而一舉就過去了。王卿隨便跟隨它,也能渡過去。走幾十里,遇到一個險峻的山崖,高有一百多丈,道士騰身而起上去了。王卿登不上去,於是行禮參拜,苦苦哀求。道士從上面對王卿說:「你何必這樣辛苦地跟隨我,你自己快回去。不這樣,即將遭受困厄。」王卿說:「以前所渡過的艱難險阻,都依靠尊師的命令,現在退回去沒有路可走,我必定得死了,希望神仙見死相救,予以保護。」道士把手伸到岩下,讓王卿舉起手,閉上眼睛。王卿只覺得身子跳起來一收縮,就飛到石崖上了。石崖上面平坦、空曠,一派煙水蒼茫的景色,不象是人世間。又跟道士走了十多里,來到道士的房舍,門庭整潔肅穆。道士讓王卿躲在房舍外的草叢間,並且對他說:「你暫且住在這,我給你送飯,等方便的時候,讓你見到天師。」王卿藏在草叢裡,道士每逢三天送一次飯食,也都充足。後來,有一天,忽然看見天師出門,手扶枴杖,有四五個道士跟從侍候。天師身體奇異雄偉眉毛疏展,雙目明朗。道士偷偷招呼王卿出來,讓他在道路旁邊禮拜謁見天師。天師吃驚地說:「你因為什麼能到這裡來。」王卿說了。諸位道士說:「這個人謹慎厚道,恐怕能夠役使,可以暫且讓他守灶。」天師命令暫且收下他。於是引導王卿進入院內,來到廚下。王卿看見有一個大灶,灶下正燒着火,灶上面有一個鐵筒,閉封着掩蓋了好幾層。道士讓王卿守灶,專門看著它,不能胡亂看,使它失掉。其餘四個道士,有的打水採藥,有的蒸曬作飯,來供應天師。夜裡也讓王卿躺在廚下看守火。經過六七天,都不見人來看視釜中物。後來,有一天,王卿沒有什麼事,偷偷地開筒看藥。忽然看見一隻白兔,從鐵筒中跑出,有象刀劈開物的聲音。道士說:「藥已經失掉了。」其他的人都小心謹慎地來看,個個惶懼失色。不一會兒,天師大怒說:「為什麼忽然引俗人來,讓他失掉了藥。」一會兒召見以前那個道士,責備辱罵,要用鞭子打他。道士叩頭,請求把藥尋找回來。幾個道士,在庭院中焚香禹步。兩個道士變成白鶴,衝天飛去,過了大約一頓飯的工夫,鶴已經擒獲白兔歸來,讓人把它投進釜中,堅持煉成它。天師命令快趕走俗人,派人送他回去。道士於是領着王卿出來說:「你几乎誤了我,你的心沒有堅定,可以暫且回去。」就引送王卿到高岩下,拱手告別,並約定二十年後在汾州街市上相見。王卿又尋路回來,幾天後才到外城。已經過了一年了。以後,王卿就當了道士。十多年以後,游太原,竟不知他到底遇到了什麼沒有。
衡山隱者
衡山隱者,不知姓名。數因賣藥,往來岳寺寄宿。或時四五日無所食,僧徒怪之。復賣藥至僧所。寺眾見不食,知是異人,敬接甚厚。會樂人將女詣寺,其女有色,眾欲取之。父母求五百千,莫不引退。隱者聞女嫁,邀僧往看,喜欲取之,仍將黃金兩挺,正二百兩,謂女父曰:「此金直七百貫,今亦不論。」付金畢將去,樂師時充官,便倉卒使別。隱者示其所居,云:「去此四十餘里,但至山當知也。」女父母事畢憶女,乃往訪之。正見朱門崇麗,扣門,隱者與女俱出迎接。初至一食,便不復饑。留連五六日,亦不思食。父母將還,隱者以五色箱,盛黃金五挺贈送,謂父母曰:「此間深邃,不復人居,此後無煩更求也。」其後父母重往,但見山草,無復人居,方知神仙之窟。(出《廣異記》)
【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