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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目睹之怪現狀 - 202 / 229
古典小說類 / 吳研人 / 本書目錄
  

二十年目睹之怪現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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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說話之間,外面有人來請繼之去有事。繼之去了,我又和金子安們說起今天莫可文袍子上帶著紙條兒的事,大家說笑一番。我又道:「這兩個人,我都是久仰大名的,今日見了,真是聞名不如見面!」子安道:「據此說來,那兩個人又是一定有甚故事的。你每每叫人家說故事,今天你何妨說點給我們聽呢。」我道。「說是可以,叫我先說那一個呢?」德泉道:

「你愛先說誰就說誰,何必問我們呢。」


  

我道:「我頭一次到杭州,就聽得這莫可文的故事。原來他不叫莫可文,叫莫可基。十八歲上便進了學,一直不得中舉;保過兩回廩,都被革了。他的行為,便不必說了。一向以訓蒙為業;但是訓蒙不過是個名色,骨子裡頭,唆攬詞訟,魚肉鄉民,大約無所不為的了。到三十歲頭上,又死了個老婆,便又藉著死老婆為名,硬派人家送奠分,撈了幾十弔錢。可巧出了那莫可文的事。可文是可基的嫡堂兄弟。可文的老子,是一個江西候補縣丞,候了不知若干年,得着過兩次尋常保舉;好容易捱得過了班,滿指望署缺抓印把子,誰知得了一病,就此嗚呼了。可文年紀尚輕,等到三年服滿之後,才得二十歲左右,一面娶親,一面想克承父志,便寫信到京城,託人代捐了一個巡檢,並代辦驗看,指省江蘇,到部領憑。領到之後,便寄到杭州來。誰知可文連一個巡檢都消受不起!部憑寄到後,正要商量動身到省稟到,不料得了個急痧症死了。可基是嫡堂哥哥,至親骨肉無多,不免要過來幫忙,料理喪事。虧得他足智多謀,見景生情,便想出一個法子來,去和弟婦商量說:此刻兄弟已經死了,又沒留下一男半女,弟婦將來的事,我做大伯子的自然不能置身事外。但是我只靠着教幾個小學生度日,如何來得及呢。兄弟捐官的憑照,放在家裡,左右是沒用的,白糟蹋了;不如拿來給我,等我拿了他去到省,弄個把差使,也可以僱家,總比在家裡坐蒙館好上幾倍。他弟婦見人已死了,果然留着也沒用,又不能抵錢用的,就拿來給了他。他得了這個,便馬上收拾趁船,到蘇州冒了莫可文名字去稟到。」

正是:源流雖一派,涇渭竟難分。未知假莫可文稟到之後,尚有何事,且待下回再記——

098回 巧攘奪弟婦作夫人 遇機緣僚屬充西席

“從此之後,莫可基便變成了莫可文了。從此之後,我也只說莫可文,不再說莫可基了。莫可文到了蘇州,照例稟到繳憑,自不必說。他又求上頭分到鎮江府當差,上頭自然無有不准的。他領到札子,又忙到鎮江去稟到。你道他這個是甚麼意思?原來鎮江府王太尊是他同鄉,並且太尊的公子號叫伯丹,小時候曾經從他讀過兩三年書的,他向來雖未見過王太尊,卻有個賓東之分在那裡。所以莫可文到得鎮江,稟見過本府下來,就拿帖子去拜少爺,片子後面,註明『原名可基』。王伯丹見是先生來了,倒也知道敬重,親自迎了出來,先行下拜。行禮已畢,便讓可文上坐。可文也十分客氣,口口聲聲只稱少爺,只得分賓坐了。說來說去,無非說些套話。在可文的意思,是要求伯丹在老子跟前吹噓,給個差使。但是初見面,又不便直說,只說得一句『此次到這邊來,都是仰仗尊大人栽培』。伯丹還是個十七八歲的孩子,只當他是客氣話,也支些客氣話回答他。

可文住在客棧裡十多天,不見動靜,又去拜過兩次伯丹。伯丹請他吃過一回館子,卻是個早局,又叫了四五個局來,都是牛鬼蛇神一般的,伯丹卻傾倒的了不得。可文很以為奇,暗暗的打聽,才知道王太尊自從斷弦之後,並未續娶,又沒有個姨太太,衙門裡頭,並無內眷。管兒子極嚴,平常不准出衙門一步,閒話也不敢多說一句。伯丹要出來頑頑,無非是推說那裡文會,那裡詩會,出來頑頑個半天,不到太陽下山,就急急的回去了。就是今天的請客,也是稟過命,說出去會文,才得出來的。所以雖是牛鬼蛇神的妓女,他見了就如海上神山一般,可望不可即的了。可文得了這個消息,知道伯丹還純乎是個孩子家,雖託了他也是沒用。據如此說,太尊還不知我和他是賓東呢。要想當面說,自己又初入仕途,不知這話說得說不得。躊躇了兩天,忽然想了一個辦法,便請了幾天假,趕回杭州去。


  
此時,他住的兩間祖屋,早已租了給人家住了。這一次回來,便把行李搬到弟婦家去。告訴弟婦:『已經稟過到了,此刻分在鎮江,不日就可以有差使了。我此刻回來,接你到鎮江同住。從此就一心一意在鎮江當差候補,免得我身子在那邊,心在這邊,又不曉得你幾時沒了錢用,又恐怕不能按着時候給你。因此想把你接了去,同住在一起,我賺了錢,便交給你替我當家。有是有的過法,沒有是沒有的過法,自己一家人,那是總好說話的。』弟婦聽了他這個話,自然是感激他,便問幾時動身。可文道:『我來時只請了十五天的假,自然越趕快越好。今天不算數,我們明天收拾起來罷。』弟婦答應了。因為他遠道回來,便打了二斤三白酒,請他吃晚飯。居鄉的人不甚講究規矩,便同桌吃起飯來。可文自吃酒,讓弟婦先吃飯。

“等弟婦飯吃完了,他的酒還只吃了一半。卻仗着點酒意,便和弟婦取笑起來,說了幾句不三不四的話。他弟婦本是個鄉下人,雖然長得相貌極好,卻是不大懂得道理,聽了他那不三不四的話,雖然知道漲紅了臉,卻不解得迴避開去。可文見他如此,便索性道:『弟婦,我和你說一句知己話。你今年才二十歲——』弟婦道:『只有十九歲,你兄弟才二十歲呢。』可文道:『那更不對了!你十九歲便做了寡婦,往後的日子怎樣過?雖說是吃的穿的有我大伯子當頭,但是人生一世,並不是吃了穿了,就可以過去的啊。並且還有一層,我雖說帶了你去同住,但是一個公館裡面,只有一個大伯子帶著一個小嬸,人家看著也不雅相。我想了一個兩得其便的法子,但不知你肯不肯?』弟婦道:『怎樣的法子呢?』可文道:『如果要兩得其便,不如我們從權做了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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