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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目睹之怪現狀 - 190 / 229
古典小說類 / 吳研人 / 本書目錄
  

二十年目睹之怪現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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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徐二化子無可奈何,只得出了惠宅,幹他的事去。到了下午,又來求見,受百出來會他。徐二化子道:「前路呢,三百萬並不是不肯出,實在因為籌不出來,所以不敢胡亂答應。我才去對他說過,他也打了半天的算盤,說七拼八湊,還勉強湊得上來,三天之內,一定交到,只要上頭知道他冤枉就是了。可否求二爺再勞一回駕,進去說說,免了明天動刑的事?」受百道:「老實說:“我祖爺爺要是肯要人家的錢,二十年頭裡早就發了財了,還等到今天!這不過代你們打點的罷了。要我去說是可以的,就是動刑一節話,已經說了出去,只怕不便就那麼收回來,也要有個辦法罷。」徐二化子聽了,默默無言,歇了一會道:「罷,罷!無非我們做中人的晦氣罷了!我再走一回罷。二爺,你-等我來了再去。」說罷,匆匆而去。歇了一大會,又匆匆來了,又跟着一個人,捧了一大包東西。徐二化子親自打開包裹,裡面是一個紫檀玻璃匣,當中放著一柄羊脂白玉如意;匣子裡還有一個圓錦匣子,徐二化子取了出來,打開一看,卻是一掛朝珠,一百零八顆都是指頂大的珍珠穿成的。徐二化子又在身邊取出兩個小小錦匣來,道:「這如意、朝珠,費心代送到令祖老太爺處,是不成個禮的,不過見個意罷了。」說罷,遞過那兩個小匣子道:「這點點小意思,是孝敬二爺的,務乞笑納。」受百接過,也不開看,只往桌上一放道:「你看天氣已經要黑下來了,閙到這會才來,又要我連夜的走一趟!你們差使人,也得有個分寸!」徐二化子連忙請了個安道:「我的二爺!你-那裡不行個方便,這個簡直是作好事!二爺把他辦妥了,就是救了他一家四五十個人的性命,還不感動神佛,保佑二爺陞官發財嗎。」受百道:「一個人總不要好說話,象我就叫你們麻煩死了!」徐二化子又請了一個安道:「務求二爺方便這一回,我們隨後補報就是。我呢,以後再有這種-瑣事情,我也不敢再經手了。」受百哼了一聲,又嘆了一口氣,便直着嗓子喊套車子,徐二化子又連忙請了個安道:「謝二爺。」方纔辭了出去。忽然又迴轉來道:「那兩樣東西,請二爺過目。」受百道:「誰要他的東西!你給他拿回去罷。」徐二化子道:「請二爺留着賞人罷。」一面說,一面把兩個小匣子打開,等受百過了目,方纔出去。受百看那兩樣東西,一個是玻璃綠的老式班指,一個是銅錢大的一座鑽石帽花。仍舊把匣子蓋好,揣在懷裡。叫家人把如意、朝珠拿到上房裡去。一面心中盤算,這如意可以留着做禮物送人;帽花、班指留下自用;只有這掛朝珠,就是留着他也掛不出去,不如拿去孝敬了祖爺爺,和哥哥斡旋那件事,左右是我動刑的一句話嚇出來的。定了主意,專等明天行事,一夜無話。

次日,趕一個早,約莫是他干祖父下值的時候,便懷了朝珠,趕到他宅子裡去。叩過頭,請過安,便稟道:「烏將軍那裡,一向並不是敢慳吝,實在一時湊不上來。昨天孫兒去責備過了,他說三天之內,照着祖爺爺的吩咐送過來。請祖爺爺大發慈悲,代他們打點打點。」他干祖父道:「可不是嗎?我眼睛裡還看得見他的錢嗎!現在那些中堂大人們,那一個不是棺材裡伸出手來——死要的!」受百跪下來磕了個頭道:「孫兒孝敬祖爺爺的。」一面將一匣朝珠呈上。他干祖父並不接受道:「你揭開看。」受百揭開匣蓋,他干祖父定睛一看,見是一掛珍珠朝珠。暗想老佛爺現在用的雖然有這個圓,卻還沒有這個大;我一向要弄這麼一掛,可奈總配不勻停,今天可遇見了。想罷,才接在手裡道:「怎好生受你的?」受百又磕了一個頭,謝過賞收,才站起來道:「這個不是孫兒的,是孫兒哥哥差人連夜趕送進來,叫孫兒代獻祖爺爺的。」他干祖父道:「是啊,你昨天說甚麼人要參你哥哥?」受百道:「是江蘇巡撫。」他干祖父道:「你哥哥在那裡?」受百道:「是江寧藩司。」他干祖父想了一想道:「江寧藩司,江蘇巡撫,不對啊,他怎麼可以參他呢?」受百道:「他終究是個上司,打起官話來,他要參就參了。」他干祖父道:「豈有此理!你哥哥也是我孫子一樣,咱家的小孩子出去,都叫人家欺負了,那還成個話!你想個甚麼法子懲治懲治那姓葉的,我替你辦。」受百道:「孫兒不敢放恣,只求把姓葉的調開了就好。」他干祖父道:「你有甚麼主意,和軍機上華中堂說去,就說是我的主意。」受百又叩頭謝過,辭了出來,就去謁見華中堂,把主意說了,只說是祖爺爺交代如此辦法。華中堂自然唯唯應命。


  

過了幾天,新疆巡撫出了缺,軍機處奉了諭旨,新疆巡撫着葉某人調補,江蘇巡撫着惠福補授,卻把一個順天府府尹放了汪寧藩司,另外在京員當中,簡了個順天府府尹。這一個電報到了南京,頭一個是藩台快活,闔城文武印委員,紛紛稟賀。制台因為新藩台來,尚須時日,便先委巡道署理了藩台,好等升撫交代藩篆,先去接印,卻委苟才署了巡道。苟才這一喜,正是:憲恩深望知鰲戴,僉事威嚴展狗才。

未知苟才署了巡道之後,又復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093回 調度才高撫台運泥土 被參冤抑觀察走津門


  
苟才得署了巡道,那且不必說。只說惠升撫交卸了藩篆,便到各處辭行。乘坐了鈞和差船,到了鎮江起岸,自常鎮道、鎮江府以下文武印委各員,都到江邊恭迓憲節。丹徒、丹陽兩縣,早已預備行轅。新撫台舍舟登陸,坐了八抬綠呢大轎,到行轅裡去。轎子走過一處地方,是個河邊,只見河岸上的土,堆積如山,沿岸迤邐不絶。惠撫台坐在轎子裡,默默尋思:這鎮江地方,想不到倒是出土的去處。一路思思想想,不覺已到行轅,徒、陽兩縣,已在那裡伺候。惠撫台便叫兩縣上來見。兩縣連忙進內,行禮已畢,惠撫台問道:「方纔兄弟走過一處地方,看見一條河道,兩岸上的土卻堆放得不少,那是甚麼地方?」丹陽縣一想,回道:「那條河便是丹徒、丹陽的分界,叫做徒陽河。因為年久淤塞,近來僱工挑浚,兩岸的土都是從河底挖上來的,一時沒地方送,暫時堆在那裡的。」惠撫台大喜道:「兄弟倒代你們想了一個送處。南京現在開闢馬路,漫到四處的找土填地,誰知南京的土少得很。這裡有了那麼許多土,從明日起,就陸續把他送到南京去,以為填馬路之用。」徒、陽兩縣,一時未便稟駁,只得應了幾個「是」字下來。恰好遇了開濬徒陽工程委員進去,兩縣便把上項話告訴了他。委員道:「這個辦不到。為了那不相干的泥土,還出了運費,運到南京呢!」說罷,自跟了手版上去謁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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