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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年秋,復越東興嶺,東興、南城、永成縣民,皆迪故人,復共應之。世祖遣都督章昭達征迪,迪又散于山谷。初,侯景之亂也,百姓皆棄本業,群聚為盜,唯迪所部,獨不侵擾,並分給田疇,督其耕作,民下肄業,各有贏儲,政教嚴明,徵斂必至,餘郡乏絶者,皆仰以取給。迪性質樸,不事威儀,冬則短身布袍,夏則紫紗襪腹,居常徒跣,雖外列兵衛,內有女伎,挼繩破篾,傍若無人。然輕財好施,凡所周贍,毫釐必鈞,訥於言語,而襟懷信實,臨川人皆德之。至是並共藏匿,雖加誅戮,無肯言者。昭達仍度嶺,頓于建安,與陳寶應相抗,迪復收合出東興。時宣城太守錢肅鎮東興,以城降迪。吳州刺史陳詳,率師攻迪,詳兵大敗,虔化侯陳訬、陳留太守張遂並戰死,於是迪眾復振。世祖遣都督程靈洗擊破之,迪又與十餘人竄于山穴中。日月轉久,相隨者亦稍苦之。後遣人潛出臨川郡市魚鮭,足痛,舍于邑子,邑子告臨川太守駱牙,牙執之,令取迪自效。因使腹心勇士隨入山中,誘迪出獵,伏兵于道傍,斬之,傳首京都,梟于硃雀觀三日。
留異,東陽長山人也。世為郡著姓。異善自居處,言語醞藉,為鄉裡雄豪。多聚惡少,陵侮貧賤,守宰皆患之。梁代為蟹浦戍主,歷晉安、安固二縣令。侯景之亂,還鄉裡,召募士卒,東陽郡丞與異有隙,引兵誅之,及其妻子。太守沈巡援台,讓郡于異,異使兄子超監知郡事,率兵隨巡出都。
及京城陷,異隨臨城公蕭大連,大連板為司馬,委以軍事。異性殘暴,無遠略,督責大連軍主及以左右私樹威福,眾並患之。會景將軍宋子仙濟浙江,異奔還鄉裡,尋以其眾降于子仙。是時大連亦趣東陽之信安嶺,欲之鄱陽,異乃為子仙鄉導,令執大連。侯景署異為東陽太守,收其妻子為質。景行台劉神茂建義拒景,異外同神茂,而密契于景。及神茂敗績,為景所誅,異獨獲免。
侯景平後,王僧辯使異慰勞東陽,仍糾合鄉閭,保據岩阻,其徒甚盛,州郡憚焉。元帝以為信安令。荊州陷,王僧辯以異為東陽太守。世祖平定會稽,異雖轉輸糧饋,而擁擅一郡,威福在己。紹泰二年,以應接之功,除持節、通直散騎常侍、信武將軍、縉州刺史,領東陽太守,封永興縣侯,邑五百戶。其年遷散騎常侍、信威將軍,增邑三百戶,餘並如故。又以世祖長女豊安公主配異第三子貞臣。永定二年,征異為使持節、散騎常侍、都督南徐州諸軍事、平北將軍、南徐州刺史,異遷延不就。
世祖即位,改授都督縉州諸軍事、安南將軍、縉州刺史,領東陽太守。異頻遣其長史王澌為使入朝,澌每言朝廷虛弱,異信之,雖外示臣節,恆懷兩端,與王琳自鄱陽信安嶺潛通信使。王琳又遣使往東陽,署守宰。及琳敗,世祖遣左衛將軍沈恪代異為郡,實以兵襲之。異出下淮抗禦,恪與戰,敗績,退還錢塘,異乃表啟遜謝。是時眾軍方事湘、郢,乃降詔書慰喻,且覊縻之,異亦知朝廷終討於己,乃使兵戍下淮及建德,以備江路。湘州平,世祖乃下詔曰:
昔四罪難弘,大媯之所無赦,九黎亂德,少昊之所必誅。自古皇王,不貪征伐,苟為時蠹,事非獲已。逆賊留異,數應亡滅,繕甲完聚,由來積年。進謝群龍,自躍于千里,退懷首鼠,恆持于百心。中歲密契番禺,既弘天網,賜以名爵,敦以國姻,儻望懷音,猶能革面。王琳竊據中流,翻相應接,別引南川之嶺路,專為東道之主人,結附凶渠,唯欣禍亂。既妖氛蕩定,氣沮心孤,類傷鳥之驚弦,等窮獸之謀觸。雖復遣家入質,子陽之態轉遒;侍子還朝,隗囂之心方熾。
朕志相成養,不計疵慝,披襟解帶,敦喻慇勤。蜂目彌彰,梟聲無改,遂置軍江口,嚴戍下淮,顯然反叛,非可容匿。且縉邦膏腴,稽南殷曠,永割王賦,長壅國民,竹箭良材,絶望京輦,萑蒲小盜,共肆貪殘,念彼餘,兼其慨息。西戎屈膝,自款重關,秦國依風,並輸侵地,三邊已乂,四表咸寧,唯此微妖,所宜清殄。可遣使持節、都督南徐州諸軍事、征北將軍、司空、南徐州刺史桂陽郡開國公安都指往擒戮,罪止異身,餘無所問。
異本謂官軍自錢塘江而上,安都乃由會稽、諸暨步道襲之。異聞兵至,大恐,棄郡奔于桃支嶺,于嶺口立柵自固。明年春,安都大破其柵,異與第二子忠臣奔于陳寶應,於是虜其餘黨男女數千人。天嘉五年,陳寶應平,並擒異送都,斬于建康市,子侄及同黨無少長皆伏誅,唯第三子貞臣以尚主獲免。
陳寶應,晉安候官人也。世為閩中四姓。父羽,有材幹,為郡雄豪。寶應性反覆,多變詐。梁代晉安數反,累殺郡將,羽初並扇惑合成其事,後復為官軍鄉導破之,由是一郡兵權皆自己出。
侯景之亂,晉安太守、賓化侯蕭雲以郡讓羽,羽年老,但治郡事,令寶應典兵。是時東境饑饉,會稽尤甚,死者十七八,平民男女,並皆自賣,而晉安獨豊沃。寶應自海道寇臨安、永嘉及會稽、餘姚、諸暨,又載米粟與之貿易,多致玉帛子女,其有能致舟乘者,亦並奔歸之,由是大致貲產,士眾強盛。侯景平,元帝因以羽為晉安太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