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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和五年,又遣猛率楊安、張蚝、鄧羌等十將率步騎六萬伐。堅親送猛於霸東,謂曰:「今授卿精兵,委以重任,便可從壺關、上黨出潞川,此捷濟之機,所謂捷雷不及掩耳。吾當躬自率眾以繼卿後,于鄴相見。已敕運漕相繼,但憂賊,不煩後慮也。」猛曰:「臣庸劣孤生,操無豪介,蒙陛下恩榮,內侍帷幄,出總戎旅,藉宗廟之靈,稟陛下神算,殘胡不足平也。願不煩鑾軫,冒犯霜露。臣雖不武,望克不淹時。但願速敕有司,部置鮮卑之所。」堅大悅。於是進師。楊安攻晉陽。猛攻壺關,執上黨太守慕容越,所經郡縣皆降于猛,猛留屯騎校尉苟萇戍壺關。會楊安攻晉陽,為地道,遣張蚝率壯士數百人入其城中,大呼斬關,猛、安遂入晉陽,執并州刺史慕容莊。遣其太傅慕容評率眾四十餘萬以救二城,評憚猛不敢進,屯于潞川。猛留將軍毛當戍晉陽,進師與評相持。遣游擊郭慶以鋭卒五千,夜從間道出評營後,傍山起火,燒其輜重,火見鄴中。懼,遣使讓評,催之速戰。猛知評賣水鬻薪,有可乘之會,評又求戰,乃陣于渭原而誓眾曰:「王景略受國厚恩,任兼內外,今與諸君深入賊地,宜各勉進,不可退也。願戮力行間,以報恩顧,受爵明君之朝,慶觴父母之室,不亦美乎!」眾皆勇奮,破釜棄糧,大呼競進。猛望評師之眾也,惡之,謂鄧羌曰:「今日之事,非將軍莫可以捷。成敗之機,在斯一舉。將軍其勉之!」羌曰:「若以司隷見與者,公無以為憂。」猛曰:「此非吾之所及也。必以安定太守、萬戶侯相處。」羌不悅而退。俄而兵交,猛召之,羌寢而弗應。猛馳就許之,羌於是大飲帳中,與張蚝、徐成等跨馬運矛,馳入評軍,出入數四,旁若無人,搴旗斬將,殺傷甚眾。及日中,評眾大敗,俘斬五萬有餘,乘勝追擊,又降斬十萬,於是進師圍鄴。堅聞之,留李威輔其太子宏守長安,以苻融鎮洛陽,躬率精鋭十萬向鄴。七日而至于安陽,過舊閭,引諸耆老語及祖父之事,泫然流涕,乃停信宿。猛潛至安陽迎堅,堅謂之曰:「昔亞夫不出軍迎漢文,將軍何以臨敵而棄眾也?」猛曰:「臣每覽亞夫之事,嘗謂前卻人主,以此而為名將,竊未多之。臣奉陛下神算,擊垂亡之虜,若摧枯拉朽,何足慮也!監國沖幼,鑾駕遠臨,脫有不虞,其如宗廟何!」堅遂攻鄴,陷之。慕容出奔高陽,堅將郭慶執而送之。堅入鄴宮,閲其名籍,幾郡百五十七,縣一千五百七十九,戶二百四十五萬八千九百六十九,口九百九十八萬七千九百三十五。諸州郡牧守及六夷渠帥盡降于堅。郭慶窮追餘燼,慕容評奔于高句麗,慶追至遼海,句麗縛評送之。堅散宮人珍寶以賜將士,論功封賞各有差。以王猛為使持節、都督關東六州諸軍事、車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冀州牧、鎮鄴;以郭慶為持節、都督幽州諸軍事、揚武將軍、幽州刺史,鎮薊。
堅自鄴如枋頭,宴諸父老,改枋頭為永昌縣,復之終世。堅至自永昌,行飲至之禮,歌勞止之詩,以饗其群臣。赦慕容及其王公已下,皆徙于長安,封授有差。堅於是行禮于闢雍,祀先師孔子,其太子及公侯卿大夫士之元子,皆束修釋奠焉。徙關東豪傑及諸雜夷十萬戶于關中,處烏丸雜類于馮翊、北地,丁零翟斌于新安,徙陳留、東阿萬戶以實青州。諸因亂流移,避仇遠徙,欲還舊業者,悉聽之。
晉叛臣袁瑾固守壽春,為大司馬桓溫所圍,遣使請救于堅。堅遣王鑒、張蚝率步騎二萬救之,鑒據洛澗,蚝屯八公山。桓溫遣諸將夜襲鑒、蚝,敗之,鑒、蚝屯慎城。
初,仇池氐楊世以地降于堅,堅署為平南將軍、秦州刺史、仇池公。既而歸順于晉。世死,子纂代立,遂受天子爵命而絶于堅。世弟統驍武得眾,起兵武都,與纂分爭。堅遣其將苻雅、楊安與益州刺史王統率步騎七萬,先取仇池,進圖寧、益。雅等次於鷲陝,纂率眾五萬距雅。晉梁州刺史楊亮遣督護郭寶率騎千餘救之,戰于陝中,為雅等所敗,纂收眾奔還。雅進攻仇池,楊統帥武都之眾降于雅。纂將楊他遣子碩密降于雅,請為內應。纂懼,面縛出降。雅釋其縛,送之長安。以楊統為平遠將軍、南秦州刺史,加楊安都督,鎮仇池。
先是,王猛獲張天錫將敦煌陰據及甲士五千,堅既東平六州,西擒楊纂,欲以德懷遠,且跨威河右,至是悉送所獲還涼州。天錫懼而遣使謝罪稱籓,堅大悅,即署天錫為使持節、散騎常侍、都督河右諸軍事、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涼州刺史、西域都護、西平公。
吐谷渾碎奚以楊纂既降,懼而遣使送馬五千匹、金銀五百斤。堅拜奚安遠將軍、漒川侯。
堅嘗如鄴,狩于西山,旬餘,樂而忘返。伶人王洛叩馬諫曰:「臣聞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萬乘之主行不履危。故文帝馳車,袁公止轡;孝武好田,相如獻規。陛下為百姓父母,蒼生所繫,何可盤于游田,以玷聖德。若禍起須臾,變在不測者,其如宗廟何!其如太后何!」堅曰:「善。昔文公悟愆于虞人,朕聞罪于王洛,吾過也。」自是遂不復獵。
堅聞桓溫廢海西公也,謂群臣曰:「溫前敗灞上,後敗枋頭,十五年間,再傾國師。六十歲公舉動如此,不能思愆免退,以謝百姓,方廢君以自悅,將如四海何!諺云『怒其室而作色于父』者,其桓溫之謂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