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廷尉監常煒上言:「大燕雖革命創製,至于朝廷銓謨,亦多因循魏、晉,唯祖父不殮葬者,獨不聽官身清朝,斯誠王教之首,不刊之式。然禮貴適時,世或損益,是以高祖制三章之法,而秦人安之。自頃中州喪亂,連兵積年,或遇傾城之敗,覆軍之禍,坑師沈卒,往往而然,孤孫煢子,十室而九。兼三方嶽峙,父子異邦,存亡吉凶,杳成天外。或便假一時,或依嬴博之制,孝子糜身無補,順孫心喪靡及,雖招魂虛葬以敘罔極之情,又禮無招葬之文,令不此載。若斯之流,抱琳瑯而無申,懷英才而不齒,誠可痛也。恐非明揚側陋,務盡時珍之道。吳起、二陳之疇,終將無所展其才幹。漢祖何由免于平城之圍?郅支之首何以懸于漢關?謹案《戊辰詔書》,蕩清瑕穢,與天下更始,以明惟新之慶。五六年間,尋相違伐,于則天之體,臣竊未安。」俊曰:「煒宿德碩儒,練明刑法,覽其所陳,良足采也。今六合未寧,喪亂未已,又正當搜奇拔異之秋,未可才行兼舉,且除此條,聽大同更議。」
使昌黎、遼東二郡營起廆廟,范陽、燕郡構皝廟,以其護軍平熙領將作大匠,監造二廟焉。
苻堅平州刺史劉特率戶五千降于俊。
河間李黑聚眾千餘,攻略州郡,殺棗強令衛顏,俊長樂太守傅顏討斬之。
常山大樹自拔,根下得璧七十、圭七十三,光色精奇,有異常玉。俊以為岳神之命,遣其尚書郎段勤以太宰祀之。
初,冉閔之僭號也,石季龍將李歷、張平、高昌等並率其所部稱籓于俊,遣子入侍。既而投款建鄴,結援苻堅,並受爵位,覊縻自固,雖貢使不絶,而誠節未盡。呂護之走野王也,遣弟奉表謝罪于俊,拜寧南將軍、河內太守。又上黨馮鴦自稱太守,附於張平,平屢言之,俊以平故,赦其罪,以為京兆太守。護、鴦亦陰通京師。張平跨有新興、雁門、西河、太原、上黨、上郡之地,壘壁三百餘,胡晉十餘萬戶,遂拜置征、鎮,為鼎峙之勢。俊其司徒慕容評討平,領軍慕輿根討鴦,司空陽騖討昌,撫軍慕容臧攻歷。并州壘壁降者百餘所,以尚書右仆射悅綰為安西將軍、領護匈奴中郎將、并州刺史以撫之。平所署征西諸葛驤、鎮北蘇象、寧東喬庶、鎮南石賢等率壘壁百三十八降于俊,俊大悅,皆復其官爵。既而平率眾三千奔于平陽,鴦奔于野王,歷走滎陽,昌奔邵陵,悉降其眾。
俊於是復圖入寇,兼欲經略關西,乃令州郡校閲見丁,精覆隱漏,率戶留一丁,余悉發之,欲使步卒滿一百五十萬,期明年大集,將進臨洛陽,為三方節度。武邑劉貴上書極諫,陳百姓凋弊,召兵非法,恐人不堪命,有土崩之禍,並陳時政不便于時者十有三事。俊覽而悅之,付公卿博議,事多納用,乃改為三五占兵,寬戎備一周,悉令明年季冬赴集鄴都。
是歲,晉將荀羡攻山茌,拔之。斬俊太山太守賈堅。俊青州刺史慕容塵遣司馬悅明救之,羡師敗績,復陷山茌。
俊立小學于顯賢裡以教冑子。封其子泓為濟北王,沖為中山王。宴群臣于蒲池,酒酣,賦詩,因談經史,語及周太子晉,潸然流涕,顧謂群臣曰:「昔魏武追痛倉舒,孫權悼登無已,孤常謂二主緣愛稱奇,無大雅之體。自曄亡以來,孤鬚髮中白,始知二主有以而然。卿等言曄定何如也?孤今悼之,得無貽怪將來乎?」其司徒左長史李績對曰:「獻懷之在東宮,臣為中庶子,既忝近侍,聖質志業,臣實不敢不知。臣聞道備無愆,其唯聖人乎。先太子大德有八,未見闕也。」俊曰:「卿言亦以過矣,然試言之。」績言:「至孝自天,性與道合,此其一也。聰敏慧悟,機思若流,此其二也。沈毅好斷,理詣無幽,此其三也。疾諛亮物,雅悅直言,此其四也。好學愛賢,不恥下問,此其五也。英姿邁古,藝業超時,此其六也。虛襟恭讓,尊師重道,此其七也。輕財好施,勤恤民隱,此其八也。」俊泣曰:「卿雖褒譽,然此兒若在,吾死無憂也。吾既不能追蹤唐、虞,官天下以禪有德,近模三王,以世傳授。景茂幼沖,器藝未舉,卿以為何如?」績曰:「皇太子天資岐嶷,聖敬日躋,而八闃然,二闕未補,雅好游田,娛心絲竹,所以為損耳。」俊顧謂曰:「伯陽之言,藥石之惠,汝宜戢之。」因問高年疾苦、孤寡不能自存者,賜谷帛有差。
俊夜夢石季龍嚙其臂,寤而惡之,命發其墓,剖棺出屍,蹋而罵之曰:「死胡安敢夢生天子!」遣其御史中尉陽約數其殘酷之罪,鞭之,棄于漳水。
諸葛攸又率水陸三萬討俊,入自石門,屯于河渚。攸部將匡超進據嵪敖,蕭館屯于新柵,又遣督護徐冏率水軍三千泛舟上下,為東西聲勢。俊遣慕容評、傅顏等統步騎五萬,戰于東阿,王師敗績。
塞北七國賀蘭、涉勒等皆降。
俄而俊寢疾,謂慕容恪曰:「吾所疾惙然,當恐不濟。修短命也,復何所恨!但二寇未除,景茂沖幼,慮其未堪多難。吾欲遠追宋宣,以社稷屬汝。」恪曰:「太子雖幼,天縱聰聖,必能勝殘刑措,不可以亂正統也。」俊怒曰:「兄弟之間豈虛飾也!」恪曰:「陛下若以臣堪荷天下之任者,寧不能輔少主乎!」俊曰:「若汝行周公之事,吾復何憂!李績清方忠亮,堪任大事,汝善遇之。」
是時兵集鄴城,盜賊互起,每夜攻劫,晨昏斷行。於是寬常賦,設奇禁,賊盜有相告者賜奉車都尉,捕誅賊首木谷和等百餘人,乃止。
昇平四年,俊死,時年四十二,在位十一年。偽謚景昭皇帝,廟號烈祖,墓號龍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