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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龍疑宣之害韜也,謀召之,懼其不入,乃偽言其母哀過危惙。宣不虞己之見疑也,入朝中宮,因而止之。建興人史科告稱:「韜死夜,宿東宮長上楊丕家,柸夜與五人從外來,相與語曰:『大事已定,但願大家老壽,吾等何患不富貴』。語訖便入。科寢暗中,柸不見也。科尋出逃匿。俄而柸與二人出求科不得,柸曰:『宿客聞人向語,當殺之斷口舌。今而得去,作大事矣。』科逾牆獲免。」季龍馳使收之,獲楊柸、牟皮、趙生等。柸、皮尋皆亡去,執趙生而詰之,生具首服。季龍悲怒彌甚,幽宣于席庫,以鐵環穿其頷而鎖之,作數斗木槽,和羹飯,以豬狗法食之。取害韜刀箭舐其血,哀號震動宮殿。積柴鄴北,樹標于其上,標末置鹿盧,穿之以繩,倚梯柴積,送宣于標所,使韜所親宦者郝稚、劉霸拔其發,抽其舌,牽之登梯,上于柴積。郝稚雙繩貫其頷,鹿盧絞上,劉霸斷其手足,斫眼潰腹,如韜之傷。四面縱火,煙炎際天。季龍從昭儀已下數千登中台以觀之。火滅,取灰分置諸門交道中。殺其妻子九人。宣小子年數歲,季龍甚愛之,抱之而泣。兒曰:「非兒罪。」季龍欲赦之,其大臣不聽,遂於抱中取而戮之,兒猶輓季龍衣而大叫,時人莫不為之流涕,季龍因此發病。又誅其四率已下三百人,宦者五十人,皆車裂節解,棄之漳水。洿其東宮,養豬牛。東宮衛士十餘萬人皆謫戍涼州。先是,散騎常侍趙攬言于季龍曰:「中宮將有變,宜防之。」及宣之殺韜也,季龍疑其知而不告,亦誅之。廢宣母杜氏為庶人。貴嬪柳氏,尚書耆之女也,以才色特幸,坐其二兄有寵于宣,亦殺之。季龍追其姿色,復納耆少女于華林園。
季龍議立太子,其太尉張舉進曰:「燕公斌、彭城公遵並有武藝文德。陛下神齒已衰,四海未一,請擇二公而樹之。」初,戎昭張豺之破上邽也,獲劉曜幼女,年十二,有殊色,季龍得而嬖之,生子世,封齊公。至是,豺以季龍年長多疾,規立世為嗣,劉當為太后,己得輔政,說季龍曰:「陛下再立儲宮,皆出自倡賤,是以禍亂相尋。今宜擇母貴子孝者立之。」季龍曰:「卿且勿言,吾知太子處矣。」又議于東堂,季龍曰:「吾欲以純灰三斛洗吾腹,腹穢惡,故生凶子,兒年二十餘便欲殺公。今世方十歲,比其二十,吾已老矣。」於是與張舉、李農定議,敕公卿上書請立世。大司農曹莫不署名,季龍使張豺問其故。莫頓首曰:「天下業重,不宜立少,是以不敢署也。」季龍曰:「莫,忠臣也,然未達朕意。張舉、李農知吾心矣,其令諭之。」遂立世為皇太子,劉氏為皇后。季龍召太常條攸、光祿勛杜嘏謂之曰:「煩卿傅太子,實希改轍,吾之相托,卿宜明之。」署攸太傅,嘏為少傅。
季龍時疾瘳,以永和五年僭即皇帝位於南郊,大赦境內,建元曰太寧。百官增位一等,諸子進爵郡王。以尚書張良為右仆射。
故東宮謫卒高力等萬餘人當戍涼州,行達雍城,既不在赦例,又敕雍州刺史張茂送之。茂皆奪其馬,令步推鹿車,致糧戍所。高力督定陽梁犢等害眾心之怨,謀起兵東還,陰令胡人頡獨鹿微告戍者,戍者皆踴抃大呼。梁犢乃自稱晉征東大將軍,率眾攻陷下辯,逼張茂為大都督、大司馬,載以軺車。安西劉寧自安定擊之,大敗而還。秦、雍間城戍無不摧陷,斬二千石長史,長驅而東。高力等皆多力善射,一當十餘人,雖無兵甲,所在掠百姓大斧,施一丈柯,攻戰若神,所向崩潰,戍卒皆隨之,比至長安,眾已十萬。其樂平王石苞時鎮長安,盡鋭距之,一戰而敗。犢遂東出潼關,進如洛川。季龍以李農為大都督,行大將軍事,統衛軍張賀度、征西張良、征虜石閔等,率步騎十萬討之。戰于新安,農師不利。又戰于洛陽,農師又敗,乃退壁成皋。犢東掠滎陽、陳留諸郡,季龍大懼,以燕王石斌為大都督中外諸軍事,率精騎一萬,統姚弋仲、苻洪等擊犢于滎陽東,大敗之,斬犢首而還,討其餘黨,盡滅之。
俄而晉將軍王龕拔其沛郡。始平人馬勖起兵于洛氏葛谷,自稱將軍。石苞攻滅之,誅三千餘家。
時熒惑犯積屍,又犯昴、月,及熒惑北犯河鼓。未幾,季龍疾甚,以石遵為大將軍,鎮關右,石斌為丞相、錄尚書事,張豺為鎮衛大將軍、領軍將軍、吏部尚書,並受遺輔政。劉氏懼斌之輔政也害世,與張豺謀誅之。斌時在襄國,乃遣使詐斌曰:「主上患已漸損,王須獵者,可小停也。」斌性好酒耽獵,遂游畋縱飲。劉氏矯命稱斌無忠孝之心,免斌官,以王歸第,使張豺弟雄率龍騰五百人守之。石遵自幽州至鄴,敕朝堂受拜,配禁兵三萬遣之,遵慟泣而去。是日季龍疾小瘳,問曰:「遵至未?」左右答言久已去矣。季龍曰:「恨不見之。」季龍臨于西閣,龍騰將軍、中郎二百餘人列拜于前。季龍曰:「何所求也?」皆言聖躬不和,宜令燕王入宿衛,典兵馬,或言乞為皇太子。季龍不知斌之廢也,責曰:「燕王不在內邪?呼來!」左右言王酒病,不能入。季龍曰:「促持輦迎之,當付其璽綬。」亦竟無行者。尋昏眩而入。張豺使弟雄等矯季龍命殺斌,劉氏又矯命以豺為太保、都督中外諸軍、錄尚書事,加千兵百騎,一依霍光輔漢故事。侍中徐統嘆曰:「禍將作矣,吾無為豫之。」乃仰藥而死。俄而季龍亦死。季龍始以咸康元年僭立,至此太和六年,凡在位十五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