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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曜寇長安,頻為王師所敗。曜曰:「彼猶強盛,弗可圖矣。」引師而歸。
聰宮中鬼夜哭,三日而聲向右司隷寺,乃止。其上皇后靳氏有淫穢之行,陳元達奏之。聰廢靳,靳慚恚自殺。靳有殊寵,聰迫于元達之勢,故廢之。既而追念其姿色,深仇元達。
劉曜進師上黨,將攻陽曲,聰遣使謂曜曰:「長安擅命,國家之深恥也。公宜以長安為先,陽曲一委驃騎。天時人事,其應至矣,公其亟還。」曜回滅郭邁,朝于聰,遂如蒲阪。
平陽地震,雨血于東宮,廣袤頃余。
劉曜又進軍,屯于粟邑。麹允饑甚,去黃白而軍于靈武。曜進攻上郡,太守張禹與馮翊太守梁肅奔于允吾。於是關右翕然,所在應曜。曜進據黃阜。
聰武庫陷入地一丈五尺。時聰中常侍王沈、宣懷、俞容,中宮仆射郭猗,中黃門陵修等皆寵幸用事。聰游宴後宮,或百日不出,群臣皆因沈等言事,多不呈聰,率以其意愛憎而決之,故或有勛舊功臣而弗見敘錄,奸佞小人數日而便至二千石者。軍旅無歲不興,而將士無錢帛之賞,後宮之家賜賫及于僮仆,動至數千萬。沈等車服宅宇皆逾于諸王,子弟、中表布衣為內史令長者三十餘人,皆奢僭貪殘,賊害良善。靳準合宗內外諂以事之。
郭猗有憾于劉乂,謂劉粲曰:「太弟于主上之世猶懷不逞之志,此則殿下父子之深仇,四海蒼生之重怨也。而主上過垂寬仁,猶不替二尊之位,一旦有風塵之變,臣竊為殿下寒心。且殿下高祖之世孫,主上之嫡統,凡在含齒,孰不繫仰。萬機事大,何可與人!臣昨聞太弟與大將軍相見,極有言矣,若事成,許以主上為在太上皇,大將軍為皇太子。乂又許衛軍為大單于,二王已許之矣。二王居不疑之地,並握重兵,以此舉事,事何不成!臣謂二王茲舉,禽獸之不若也。背父親人,人豈親之!今又苟貪其一切之力耳,事成之後,主上豈有全理!殿下兄弟故在忘言,東宮、相國、單于在武陵兄弟,何肯與人!許以三月上巳因宴作難,事淹變生,宜早為之所。《春秋傳》曰:『蔓草猶不可除,況君之寵弟乎!』臣屢啟主上,主上性敦友于,謂臣言不實。刑臣刀鋸之餘,而蒙主上、殿下成造之恩,故不慮逆鱗之誅,每所聞必言,冀垂採納。臣當入言之。願殿下不泄,密表其狀也。若不信臣言,可呼大將軍從事中郎王皮、衛軍司馬劉惇,假之恩顧,通其歸善之路以問之,必可知也。」粲深然之。猗密謂皮、惇曰:「二王逆狀,主、相已具知之矣,卿同之乎?」二人驚曰?:「無之。」猗曰:「此事必無疑,吾憐卿親舊並見族耳。」於是歔欷流涕。皮、惇大懼,叩頭求哀。猗曰:「吾為卿作計,卿能用不?」二人皆曰:「謹奉大人之教。」猗曰:「相國必問卿,卿但云有之。若責卿何不先啟,卿即答云:『臣誠負死罪,然仰惟主上聖性寬慈,殿下篤于骨肉,恐言成詿偽故也。』」皮、惇許諾。粲俄而召問二人,至不同時,而辭若畫一,粲以為信然。
初,靳準從妹為乂孺子,淫于侍人,乂怒殺之,而屢以嘲準。準深慚恚,說粲曰:「東宮萬機之副,殿下宜自居之,以領相國,使天下知早有所繫望也。」至是,準又說粲曰:「昔孝成距子政之言,使王氏卒成篡逆,可乎?」粲曰:「何可之有!」準曰:「然,誠如聖旨。下官亟欲有所言矣,但以德非更生,親非皇宗,恐忠言暫出,霜威已及,故不敢耳。」粲曰:「君但言之。」準曰:「聞風塵之言,謂大將軍、衛將軍及左右輔皆謀奉太弟,克季春構變,殿下宜為之備。不然,恐有商臣之禍。」粲曰:「為之奈何?」準曰:「主上愛信于太弟,恐卒聞未必信也。如下官愚意,宜緩東宮之禁固,勿絶太弟賓客,使輕薄之徒得與交遊。太弟既素好待士,必不思防此嫌,輕薄小人不能無逆意以勸太弟之心。小人有始無終,不能如貫高之流也。然後下官為殿下露表其罪,殿下與太宰拘太弟所與交通者考問之,窮其事原,主上必以無將之罪罪之。不然,今朝望多歸太弟,主上一旦晏駕,恐殿下不得立矣。」於是粲命卜抽引兵去東宮。
聰自去冬至是,遂不復受朝賀,軍國之事一決於粲,唯發中旨殺生除授,王沈、郭猗等意所欲皆從之。又立市于後庭,與宮人宴戲,或三日不醒。聰臨上秋閣,誅其特進綦毋達,太中大夫公師彧,尚書王琰、田歆,少府陳休,左衛卜崇,大司農硃誕等,皆群閹所忌也。侍中卜干泣諫聰曰:「陛下方隆武宣之化,欲使幽谷無考槃,奈何一旦先誅忠良,將何以垂之於後!昔秦愛三良而殺之,君子知其不霸。以晉厲之無道,屍三卿之後,猶有不忍之心,陛下如何忽信左右愛憎之言,欲一日屍七卿!詔尚在臣間,猶未宣露,乞垂昊天之澤,回雷霆之威。且陛下直欲誅之耳,不露其罪名,何以示四海!此豈是帝王三訊之法邪!」因叩頭流血。王沈叱干曰:「卜侍中欲距詔乎?」聰拂衣而入,免干為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