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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人日記 - 72 / 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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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人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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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擁抱我吧,安德留沙。」這位慈善的女地主喃喃地說。安德留.沙撲過去摟住她的脖子。「好啦,現在去謝謝你的恩人吧……」安德留沙摟住別涅沃連斯基先生的肚子,踮起腳尖,才勉強夠着他的手,恩人確實把手縮回去,可沒有過急地縮回……總該讓孩子高興點,讓他滿意點,也可以讓自己開心。過了兩三天,別涅沃連斯基先生便帶著自己新收養的孩子離去了。

在別離後的頭三年裡,安德留沙頻頻地寫信回來,有時還在信裡附一些畫。別涅沃連斯基先生偶爾也在信上附上幾句話,大都是讚揚性的話;後來信寫得少了,越來越少了,最後乾脆就沒有了。整整一年裡侄兒的音信杏然;塔季雅娜‧鮑裡索夫娜已經放不下心,突然她收到一封短簡,內容如下:


  

親愛的姑媽!

我的保護人彼得‧米海洛維奇已于三天前病故了。殘酷的中風使我失去了這位最後的靠山。當然,我今年已快二十歲了;在過去的七年裡我做出了一些出色的成績;我深信自己具有才華,並可藉此為生;我沒有灰心,不過,如果可能的話,請您儘快匯給我二百五十盧布。吻您的手,其他待以後再敘。

塔季雅娜‧鮑裡索夫娜就給侄兒匯去了二百五十盧布。過了兩個月,他又來信要錢;她把手頭僅有的錢湊足數,又給他匯去了。第二次匯出款之後,還不到六個星期,他又第三次來信要錢,說是要買顏料,替捷爾捷列舍涅娃公爵夫人畫一幅預定的肖像畫。塔季雅娜‧鮑裡索夫娜這次沒有給錢。「要是這樣的話,」他又給她來信說,「我想到您的村子裡養一養身子。」就在這一年的五月,安德留沙真的回到了小佈雷基村。

塔季雅娜‧鮑裡索夫娜起初認不出他來了。從他的來信推想,她以為他是個瘦弱有病的人,但看到的卻是一個肩寬體胖的小伙子,長着一張紅潤的寬臉龐,一頭油亮亮的鬈髮。瘦小蒼白的安德留沙已變成了一個壯健的安德列‧伊萬諾夫別洛夫佐羅夫。他不光是外表上變了。從前那種本分、靦腆、謹慎、整潔不見了。換成了馬虎、蠻橫和令人受不了的邋遢;他走起路來大搖大擺,往安樂椅裡一靠,往桌子上一趴,伸開四肢懶洋洋地躺着,大聲地打呵欠;對姑媽、對僕人都很粗魯。他說,我是藝術家,是自由的哥薩克!要知道我們是與眾不同的!常常一連幾天不動一筆;一旦所謂靈感來了,便裝腔作勢,像是喝醉了酒似的,又難過,又笨拙,又吵閙;兩頰燒得紅通通,兩眼朦嚎嚨隴;大吹自己的才華、自己的成就,吹自己如何發展,如何前進……其實,論能力,他只配勉強畫畫一般的肖像畫。他十分的無知,什麼書也不去讀,藝術家還讀書幹嗎呀‧大自然、自由、詩歌——就是他的靈感之源。

塔季雅娜·鮑裡索夫娜和她的侄兒(4)

只要晃晃鬈髮,學學夜鶯叫,吸吸茹可夫煙就行了!俄羅斯人的豪放固然是好,但它只適合于很少的人;而二把刀的缺乏才氣的波列扎耶夫之流是叫人受不了的。這位安德列‧伊萬內奇就賴在姑媽家了,白吃的麵包顯然很對他的胃口。他往往使客人感到'無聊得要命。他常常坐在鋼琴前(塔季雅娜‧鮑裡索夫娜家裡也有鋼琴),用一根指頭摸索着彈起《勇敢的三套馬車》;敲着琴鍵,配奏和音;一連幾小時痛苦地哼唱瓦爾拉莫夫的情歌《孤獨的松樹》或《不,醫生,你不要來》,眼睛下邊肥得流油,臉頰如鼓一般油光光的……或者,猛地一聲狂喊:「平息吧,激情的浪濤」……塔季雅娜‧鮑裡索夫娜聽了直髮抖。

「事情真怪啦,」她有一次對我說,“當今編的歌怎麼都是喪裡喪氣的,我們那個時候編的歌就不一樣,悲傷的歌也有,可聽起來總是很舒服的……比如.來呀,到草地上找我來,我在這兒把你徒然盼待;來呀,到草地上找我來,我整天在這兒流淚……唉,待你真到草地上找我來,

我的朋友,恐怕我人已不在!

塔季雅娜‧鮑裡索夫娜調皮地微笑了一下。

「我痛——苦,我痛——苦呀。」侄兒在隔壁房間大喊起來。「你得啦,安德留沙。」

「別離之時心悲愴,」不肯安靜的歌手繼續唱道。塔季雅娜‧鮑裡索夫娜搖搖頭。


  
「唉,這種藝術家真夠我受的!……」

打那時候起已過去一年了。別洛夫佐羅夫至今還住在姑媽家裡,並一直打算上彼得堡去。他在鄉下更加發胖了。誰能想到呢,姑媽對他疼愛極了,鄰近一帶的丫頭們都對他着了迷……

昔日的許多朋友已不再來登塔季雅娜‧鮑裡索夫娜家的門了。

死(1)

我有一個鄰里,是一個年輕的地主,也是一個喜好打獵的年輕人。在七月裡的一個晴朗的早晨,我騎着馬去找他,約他一同去獵松鷄。他答應了。「不過,」他說,「咱們就順着我家那片小樹林去到祖沙;我要順便去瞧一瞧恰普雷吉諾;您知道我的那個橡樹林吧‧我正讓人在那邊伐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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