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恢少仕州郡為吏,司徒楊賜聞其執法廉平,乃闢之。及賜被劾當免,掾屬悉投刺去,恢獨詣闕爭之。及得理,掾屬悉歸府,恢杖策而逝。由是論者歸美。
復辟公府,除不其令。吏人有犯違禁法,輒隨方曉示。若吏稱其職,人行善事者,皆賜以酒餚之禮,以勸勵之。耕織種收,皆有條章。一境清靜,牢獄連年無囚。比縣流人歸化,徙居二萬餘戶。民嘗為虎所害,乃設檻捕之,生獲二虎。
恢聞而出,□虎曰:“天生萬物,唯人為貴。虎狼當食六畜,而殘暴於人。
王法殺人者死,傷人則論法。汝若是殺人者,當垂頭服罪;自知非者,當號呼稱冤。”一虎低頭閉目,狀如震懼,實時殺之。其一視恢鳴吼,踴躍自奮,遂令放釋。吏人為之歌頌。青州舉尤異,遷丹陽太守,暴疾而卒。
弟翊字漢文,名高於恢,宰府先闢之。翊陽喑不肯仕,及恢被命,乃就孝廉,除須昌長。化有異政,吏人生為立碑。聞舉將喪,□官歸。後舉茂才,不就。卒於家。
贊曰:政畏張急,理善亨鮮。推忠以及,觽瘼自蠲。一夫得情,千室鳴弦。懷我風愛,永載遺賢。
既造後漢,轉得統緒。詳觀古今著述及評論,殆少可得意者。班氏最有高名,既任情無例,不可甲乙。博贍不可及之,整理未必愧也。吾雜傳論皆有精意深旨,至于循吏已下及六夷諸序論,筆埶縱放,實天下之奇作,其中合者,往往不減過秦篇。嘗比方班氏所作,非但不愧之而已。又欲因事發論,以正一代得失,意復未果。贊自是吾文之傑思,殆無一字空設。此書行,故應有賞音者。
紀傳例為舉其大略耳。諸細意甚多,自古體大而思精,未有此也。恐俗人不能盡之,多貴古賤今,所以稱情狂言耳。”
後漢書卷七十七 酷吏列傳 第六十七
漢承戰國餘烈,多豪猾之民。其併兼者則陵橫邦邑,桀健者則雄張閭裡。
且宰守曠遠,戶口殷大。故臨民之職,專事威斷,族滅奸軌,先行後聞。
肆情剛烈,成其不橈之威。違觽用己,表其難測之智。至于重文橫入,為窮怒之所遷及者,亦何可勝言。故乃積骸滿藊,漂血十里。致溫舒有虎冠之吏,延年受屠伯之名,豈虛也哉!若其揣挫強埶,摧勒公卿,碎裂頭腦而不顧,亦為壯也。
司直蕭望之劾奏廣漢摧辱大臣,傷化不道,坐□斬。破碎頭腦言不避誅戮也。
自中興以後,科網稍密,吏人之嚴害者,方于前世省矣。而閹人親婭,侵虐天下。至使陽球磔王甫之屍,張儉剖曹節之墓。若此之類,雖厭快觽憤,亦云酷矣!儉知名,故附黨人篇。
董宣字少平,陳留圉人也。初為司徒侯霸所闢,舉高第,累遷北海相。到官,以大姓公孫丹為五官掾。丹新造居宅,而卜工以為當有死者,丹乃令其子殺道行人,置屍舍內,以塞其咎。宣知,即收丹父子殺之。丹宗族親黨三十餘人,操兵詣府,稱冤叫號。宣以丹前附王莽,慮交通海賊,乃悉收系劇獄,使門下書佐水丘岑盡殺之。青州以其多濫,奏宣考岑,宣坐征詣廷尉。在獄,晨夜諷誦,無憂色。及當出刑,官屬具饌送之,宣乃厲色曰:「董宣生平未曾食人之食,況死乎!」升車而去。時同刑九人,次應及宣,光武馳使騶騎特原宣刑,且令還獄。遣使者詰宣多殺無辜,宣具以狀對,言水丘岑受臣旨意,罪不由之,願殺臣活岑。使者以聞,有詔左轉宣懷令,令青州勿案岑罪。岑官至司隷校尉。
後江夏有劇賊夏喜等寇亂郡境,以宣為江夏太守。到界,移書曰:「朝廷以太守能禽奸賊,故辱斯任。今勒兵界首,檄到,幸思自安之宜。」喜等聞,懼,即時降散。外戚陰氏為郡都尉,宣輕慢之,坐免。
後特徵為洛陽令。時湖陽公主蒼頭白日殺人,因匿主家,吏不能得。及主出行,而以奴驂乘,宣于夏門亭候之,乃駐車叩馬,以刀畫地,大言數主之失,叱奴下車,因格殺之。主即還宮訴帝,帝大怒,召宣,欲棰殺之。宣叩頭曰:「願乞一言而死。」帝曰:「欲何言?」宣曰:「陛下聖德中興,而縱奴殺良人,將何以理天下乎?臣不須棰,請得自殺。」即以頭擊楹,流血被面。帝令小黃門持之,使宣叩頭謝主,宣不從,強使頓之,宣兩手據地,終不肯俯。主曰:「文叔為白衣時,臧亡匿死,吏不敢至門。今為天子,威不能行一令乎?」帝笑曰:「天子不與白衣同。」因□強項令出。賜錢三十萬,宣悉以班諸吏。由是搏擊豪強,莫不震慄。京師號為「臥虎」。歌之曰:「枹鼓不鳴董少平。」
在縣五年。年七十四,卒於官。詔遣使者臨視,唯見布被覆屍,妻子對哭,有大麥數斛、敝車一乘。帝傷之,曰:「董宣廉絜,死乃知之!」以宣嘗為二千石,賜艾綬,葬以大夫禮。拜子併為郎中,後官至齊相。
樊曄字仲華,南陽新野人也。與光武少游舊。建武初,征為侍御史,遷河東都尉,引見雲台。初,光武微時,嘗以事拘于新野,曄為市吏,饋餌一笥,
帝德之不忘,仍賜曄禦食,及乘輿服物。因戲之曰:「一笥餌得都尉,何如?」
曄頓首辭謝。及至郡,誅討大姓馬適匡等。盜賊清,吏人畏之。數年,遷楊州牧,教民耕田種樹理家之術。視事十餘年,坐法左轉軹長。 隗囂滅後,隴右不安,乃拜曄為天水太守。政嚴猛,好申韓法,善惡立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