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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我的親愛的,他沒有來哪,」維勒先生回答,用一種很巧妙的手法~~用火鉗向爐子裡就近夾了一塊通紅的煤湊到煙斗上點着煙。「而且呢,我的親愛的,假使他根本不回來的話,我還是打算過下去的。」
「呸,你這個壞東西呀!」維勒太太說。
「謝謝你,我的親愛的,」維勒先生說。
「得啦,得啦,父親,」山姆說,「在客人面前別說這種肉麻話啦。這位可敬的紳士已經來了。」
維勒太太聽見這話,連忙擦掉剛剛擠出來的眼淚;維勒先生呢,憤憤地把自己的椅子拉到爐子角落裡。
史的金斯先生很容易就被人說服了,喝了一杯熱的菠蘿甜酒,並且又喝了第二杯。第三杯,然後為了再重新來一遍,就先吃點晚飯來提提精神。他和大維勒先生坐在一邊,那位紳士呢,時常偷偷不讓他的太太看見舉起拳頭在助理牧師的頭上晃動,藉以向兒子表示胸中的隱藏的情感,這使他兒子感到極端的快樂和滿意,尤其是因為史的金斯先生毫無所覺,只管靜靜地繼續喝他的菠蘿甜酒。
談話大部分是維勒太太和助理牧師史的金斯先生包辦的。話題主要是絮絮叨叨地敘述牧師的德性,他的羊群的價值,以及此外的一切人的罪大惡極~~這些議論偶爾因為大維勒先生吞吞吐吐地提到一位叫華卡的先生或者提出類乎這樣的其他評註,而被打斷了。
最後,史的金斯先生露出了若干不容置疑的象徵,證明他真正是喝足了他所能夠受用的菠蘿甜酒了,於是拿起了帽子告別而去。隨後,山姆立刻就被他父親帶到睡覺的地方。可敬的老紳士熱烈地絞扭着手像是有什麼話要對兒子說,但是維勒太太剛一向他走來,他就放棄了這種意圖,遽爾對他說了晚安。
第二天山姆一早就起身了,吃了一頓匆匆做好的早餐,就預備回倫敦去。他剛跨出大門,他的父親就站到了他面前。
「走啦,山姆?」維勒先生問。
「現在就走,」山姆回答。
「我但願你能夠把那史的金斯包紮起來,帶了去,」維勒先生說。
「我替你難為情!」山姆責備地說。「你到底為什麼要讓他把他的紅鼻子伸到格蘭培侯爵酒店裡來?」
大維勒先生對兒子熱烈地盯了一眼,回答說,「因為我是結了婚的人呵,塞繆爾,因為我是結了婚的人。等你結了婚的時候,塞繆爾,你就懂得許多你現在不懂的事情了;但是,就像教養院的孩子學完了字母的時候說的,是不是值得吃那麼大的苦頭學那麼少的乖,這是要看各人的志趣了。我呢,倒覺得不值得。」
「唔,」山姆說,「再會啦。」
「呔,呔,山姆,」父親回答。
「我只想說一句,」山姆突然站住腳說,「假使我是格蘭培侯爵酒店的老闆,而那個史的金斯跑到我的店裡來烤麵包的話,我就~~」
「就怎麼樣?」維勒先生非常焦急地插嘴說。「就怎麼樣?」
「在他的甜酒裡下毒,」山姆說。
「不行!」維勒先生說,熱烈地握著他兒子的手搖晃着,「但是你真會嗎,山姆,真會嗎?」
「會的,」山姆說。「開頭的時候我不會對他太狠。我會把他丟進水桶裡,蓋上蓋子;假使我發現他不懂人家的好心好意,我就要試試別的勸導的辦法。」
大維勒先生用說不盡的深深的讚歎的眼光對兒子看看,又緊緊握了他的手一次,於是慢騰騰地走了,腦子裡盤旋着由於他的話而引起的無數的念頭。
山姆目送他走去,直到他轉了彎,隨後他自己就開始步行着上倫敦去。在開頭的時候他盡在思量着自己剛纔的一番話可能產生的影響,他的父親會不會採納他的勸告。但是後來他把這問題排除出了腦海,因為他有了一種聊以自慰的想法,就是到了時候自會分曉;而這個想法也正是我們所要奉獻於讀者的。
第二十八章
興高采烈的聖誕節的一章,其中記述了一場婚禮和其他一些玩樂;這些玩樂本身雖然都是些甚至像結婚一樣好的風俗,但是在這種墮落的時代,卻不能那麼虔誠地完全保存下來了
在我主基督聖朝的某年,也就是他們那些忠實記述下來的奇遇被實行和完成的那年,十二月二十二日的早晨,四個匹克威克派,雖說不像小神仙那樣輕快。至少是像蜜蜂那樣活潑地集合了。聖誕節近在眼前,基督的榮光普照天下;這是款待。歡樂和開懷的季節;舊年像一位古代的哲人,正預備召集他的朋友們圍繞在他旁邊,讓他在歡宴聲中和平而安靜地逝去。時間就是歡樂;無數的心由於它的來臨而感到高興。而在這無數的心之中,至少有四顆是真正歡樂的。
聖誕節的確給無數的心帶來短期的幸福和享樂。多少個家庭裡的成員為了生活在作不間歇的鬥爭,東離西散,天各一方,而這時候卻又團圓了,在親密和友善的快樂心情之下又歡聚一堂,這是那麼純潔那麼完美的歡愉的源泉,這種純潔的幸福,和世俗的憂慮風馬牛不相及,無論按照最開化的民族的宗教信仰或者最粗鹵的野蠻人的低劣傳統,都應該算做為上帝所保佑的幸運兒而預備的天國裡頭等的樂事!多少往日的回憶,多少潛伏着的感情,被聖誕節的時間喚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