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3頁
天氣酷寒奇冷,凍得又堅又厚,多半轉成了玄色。適纔只是空中尾隨,為防眇姑警覺不快,沒敢逼近,前面遁光又先隱去,只憑目力遙望凍雲微微波動來作線索,那下落之處原出揣測。那地方雖然尋到,看去形勢既極險惡荒寒,死氣沉沉,又多是冰雪傾覆,多年累積而成,並無一處洞穴,不似聖憎駐錫坐關之所,簡直無從覓蹤。時機貴速,千山萬壑,借大一片地方,其勢不能一一遍尋。
沒奈何,只得就地跪拜,望空通誠,求聖僧賜見,慈悲指示。
待了一會,不見回應。暗罵:"這瞎子太已情薄,既做好人,便該做徹。何況來時還說此行于她將來禦魔成道大有助益,為何到了緊要關頭,不說聖僧住處,使我為難?
如是尋常所在,還可施展法力搜索。偏生此間主人又是前輩聖僧,萬萬不可當門賣弄,作出失禮之事。"越想越有氣,連罵了好幾聲瞎子。正打不出主意,忽聽隱隱梵唱之聲,起自來路不遠的孤峰後面。
料定峰後必是聖僧閉關之所,已然允許入謁,心中大喜。忙轉過身,二次望峰禮拜通誠,述了來意,然後恭敬起立,往峰後走去。那峰原自一片大山嶺上突起,由前面望過去,孤立突兀,高刺雲表。等由峰側繞過,形勢立變。
一看地勢,那山嶺至此忽然分裂,直下千百丈,成了一個極險峻的大峽谷。因是對崖比這面低下五六十丈,不近前不易看出。離頂百丈以下佈滿雲霧,陰沉沉,惟有寒風呼嘯,吹得谷中寒雲似狂濤一般起伏不已。但只谷中有風,上面卻連一點風氣俱無。
那梵唱之聲便自谷底穿雲而上,已然停止。正觀察間,又聽一聲清磐,飄出雲上。隨着雲濤浮湧,下面雲層忽現一洞,越斷定是有心接引,忙把心神一定,恭恭敬敬縱遁光緩緩穿雲而下。
先是白雲藉莽,一片渾茫,雲層約有數十丈厚。等把這上層雲帶穿過,身外忽然空曠,只有朵雲片片自然舒捲,甚是悠閒。眼界卻極寬闊,比起峨眉後山鎖雲洞雲路又自不同。
低頭一看,來路上空那座峰崖竟是直插到底,峰腳兩旁奇石蒼古,翼然森列,當中現出一座廣崖。崖外有百十株旃檀樹林,寶蓋瓔幢,龍伸鳳翥,無不瑰麗靈奇,森秀特出。
林外不遠,又是一片闊大無垠的湖面,湖水清深,一碧千頃,只是靜蕩蕩地看不見一個生物影跡。那崖形雖極靈秀,當中並無洞穴,也不見人。
癩姑慧目法眼,老遠看得逼真,只覺湖水有點異樣。暗忖:「此崖奇石翼立,檀林高擁,背後高峰入雲,前面曠宇天開,平湖若鏡,分明是神僧駐錫坐關的洞府。也許洞門未開,佛法神妙,肉眼難窺。」為示虔敬,越把遁光放緩,澄神定慮,徐徐下降,不敢直落崖前,先往湖邊飛墮。
落地一看,湖水深碧瑩滑,與尋常清波迥不相同,知是聖泉靈乳。方想等少時拜謁禪師出來,暢飲一回,忽然瞥見旃檀林內,有兩個白衣人影一閃,心中一動,忙即回身注視,不禁大喜。原來兩白衣人,正是仙都二女謝瓔、謝琳,由林中對面迎出。忙迎上去執手相見,彼此親熱非常。
謝琳道:"我們早知你要來,周、李二位妹子隨後也快來了,心中亟想一見。只為有點別的原故,必須先來此地拜謁聖僧大智老禪師。日前家師談到三位姊姊相繼來尋之事,雖經我姊妹力請,並未回答,不敢強違。知道我們來後,你到小寒山必要錯過,休說下山往幻波池幫你們同除妖屍,恐連見這一面都難。
三位姊姊數千里遠來,我姊妹卻失約,一面不見,多難為情呢。適纔在禪師座前遇見你那位眇師姊,依然冷冰冰地不愛理人神氣。出來時,我兩次與她相見,別前曾拿話引她,只說今日湖上開花,奇景不可不看,對於你們,一字不提。其實她和你差不多是同時來到雪山,幻波池之事斷無不知之理。
就算途中相左,不曾相遇,見我二人以後,也應乘着我們在此停留的時機,抽空趕往小寒山將你引來,至少也該說上幾句,才見同門姊妹義氣,她竟漠不關心。後來我和大姊直對她說你們三位將要來尋,她依舊一言不發。連這湖上花開的奇景都不曾看,逕自走了。我們須在此等候,又不能離開,心料你必還在小寒山叩關求見,心正難受,忽見你自上空飛下。
眇姑剛走不久,大姊還說她素來冷麵,口裡不說,心卻有數,也許她見我姊妹在此,故去將你尋來。我力說不會,便迎出來。你便是她指點的嗎?"
癩姑不便深說,只得答道:「這次來時並未相遇。眇師姊天生冷麵,其實心腸仍是熱的。暫時不必提她。二位姊姊因何至此?我來意既已早知,你看令師能允許二位姊姊下山,往幻波池相助一臂嗎?」謝瓔道:"看那日家師意思,我們還拿不定。
不過我姊妹二人總盡心力向家師苦求,能否如願就難說了。「謝琳道:」怎麼難說?我想事在人為。癩姊姊與周、李諸位姊妹事正緊急,遠來不易。休說我們交同骨肉,不是泛常,就是外人有事相托,照着妖屍那等猖狂淫凶,修道人原以濟世度人,降魔除妖為務,也不應袖手旁觀。
如真不能前往,怎對得起諸位姊姊?朋友相交,重在彼此扶持,一旦有事相須,便置之不理,那還要朋友作什?我看師父並未明言不許,即便以我二人的功力尚淺,不許下山,好歹也向師父婉言求懇。哪怕此行無多補益,好歹也把心力盡到,才對得住三位姊姊的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