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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靜分明見雷抓子出時和二人打手勢,知有花樣,故作不知。說完便走上台階,暗中留神查看。見快上第一級台階時,腳才抬起,二人倏地面現獰容,目射凶光,手中金戈已然舉起,待往下落,嘴皮微張,似要發話,忽獃立不動,好似被人禁住神氣,形態滑稽已極。心方奇怪,猛瞥見右邊亭後人影連閃,定睛一看,正是癩姑和先見女童,男童卻不在側。
朝自己扮了一個鬼臉,口朝殿上一努。易、李二人原恐癩姑在未反臉以前,先在當地惹事,見狀才知三人不曾先閙,只不知適纔何往。二人不便答理,微笑了笑,便往上走。一上平台,便見殿甚高大宏敞,陳設華麗,中設蟒皮寶座,紅髮老祖板着一張怪臉,據坐其中。
兩旁有數十徒眾,雁翅分列,由殿門起,直達寶座兩旁。挨近眾徒衛立之處,另有兩行手執戈矛鞭棍的侍衛,都是漆面文身的山人,短衣半臂,腰圍虎皮戰裙,手腿半裸,各戴金環,亂髮虯結,上插五色彩羽,面容凶醜猛惡,無異鬼怪,對著寶座不遠,由殿頂垂下兩根長索,頭上各有一個鐵環,大約尺許,邪氣陰陰。知是準備弔打來人之用,一切均為示威而設。那兩面銅鼓,大約丈許,由兩具銅架分擱在挨近正門殿廊之下,離地約有丈許。
另有兩名山民手持鼓槌,侍立鼓下,見人走上,掄起鼓槌,照鼓打去,發出轟轟之聲,聽去甚遠,殺聲較前更顯。
易靜也不理他,自率英瓊往內走進,故意走到雙環之下立定,朝上躬身下拜,雙手呈上書信。前已報名,便不再說。紅髮老祖將手一招,書信入手,拆開細看。見上面大意是說門人無知,冒犯尊嚴,雖然事由令徒接應妖婦,以致誤會同黨而起,無知冒犯,難於申責。
但是交手之後,已知道友為難,既已冒犯,理應束身歸罪,聽候發落。當時果能如此,道友海量寬宏,自不能與後生小輩計較。況又看在薄面,至多誡其冒失,斥責幾句,何致開府之約,竟成虛請?無知之罪,情有可原,不合畏罪潛逃。回山又值與諸同門閉洞行法,開瀆金井穴玉匣仙敕,所有全山長幼同門,各有職司,無計分身,以致群仙盛會,道友竟未臨賜。
好容易忙到會後,又值眾弟子奉命下山行道,必須分別傳授道法,又是無暇。跟着便是銅椰島上大方、天痴二道友鬥法,將要引發亙古未有的大火浩劫,事關重大,兩輩同門並有各方好友相助,尚恐責重力薄,不能勝任。而易、李、周三小徒,奉有家師敕命,皆是屢世修為,應運而生,在本門弟子中最為得力,又是少她們不得,權衡輕重,只得把此事從緩。銅椰島事完,又須隨眾同煉家師所授天書,一直遲到如今。
自來小人有過,罪在家長,值以閉山煉法,未得親往負荊。除小徒周輕雲情節較輕,現有要事,弗獲分身外,謹命易、李二小徒,齋沐專誠趨前謝罪,尚望不吝訓誨,進而教之。另外並隱示四九重劫將臨,關係重大,現各異派妖邪,運數將終,避之惟恐不逞,如何還縱容門人與之交往?既種異日受累惡因,又不免于為惡樹敵。姚開江、洪長豹便是前車之鑒,務望約束門人,勿與此輩奸人來往。
此時防患未然,尚不為晚。以道友為人正直,只須慎之於始,異日天劫到臨,與乙、凌、天靈子諸道友互相為助,合力抵禦,決可無事。份屬朋友,知無不言,至希鑒諒。表面上詞意謙和,實則是詳言利害,暗寓箴規,言之有物,備極懇切。
對於易、李、周三人,明裡是認罪,實則為之開脫,並把過錯輕輕引到師長身上。如講朋友情面,這等說法,其勢不能再對來人刑責,說得又極占理。本是自己門人不應袒庇妖婦,先與為敵,對方至多只是無知冒犯。
朋友之交,禮到為是,當然不能再與後生小輩計較。
紅髮老祖看了兩遍,實挑不出甚語病,不禁沉吟起來。秦玠最是狡猾,師父原說看完來書,立即藉詞翻臉,將來人吊起毒打。如若服罪,打完逐出山去;稍一倔強,施完毒刑,再將人扣住,等乃師自來要人,問其縱徒行兇之罪。只一照辦,這把火準能點上,何況谷外還有人埋伏,就肯領責放走,也跑不脫。
雙方仇怨一結,勢成騎虎,師父自知不是峨眉諸老之敵,稍一慫恿,便可迫使與軒轅、司空諸人合為一氣,甚至連妖屍谷辰也可化敵為友。不特出了惡氣,見好所交妖婦,並還可以和別的異派妖人一樣,為所欲為。免得師父日與正教中人親近,每喜效法,教規日嚴,不能任性取樂。稍微做點快心的事,便須背着。
秦玠好容易聯合全體同門把師父說動,如今又有變卦神氣。心中一急,忙和雷抓子等眾妖徒使一眼色,朝紅髮老祖跪稟道:"師父何必看這書信?齊漱溟老鬼教徒不嚴,縱容行兇,目中無人。不自率徒登門請罪,卻令賤婢來此鬼混。又不正經求見,膽敢狂妄逞能,擅自穿陣而過。
似此驕狂犯上,目無尊長,如不重責一番,非但情理難容,並還道我師徒怕他峨眉勢力。弟子等實是心不甘服,望乞師父作主,即時發令施行,將賤婢弔打一頓,使峨眉這些小狗男女看個榜樣。"說時,眾妖徒也在一旁隨聲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