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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眾弟子剛奉命往左右二洞,通行火宅嚴關和十三限,諸葛警我等為首的四弟子,方在當先試行給眾同門觀看,尚無一人去往前殿,恰是空閒時候。阿童心實,覺着受人之託,一句話尚未帶到,於心不安。又以眾仙初見,一則佛道殊途,不相統屬,師父並不肯以尊長自居,主人尊禮師父,半屬謙虛。二則自己年幼,不比師兄朱由穆得道年久,與主人兩世交情,又曾共過患難,算起來,終是末學新進,如何敢齒于平輩,冒昧啟齒?
心方盤算如何說法得體,朱由穆先問道:「小師弟,你在上面遇見申屠宏時,他臉上有一片紅光,可曾見否?」阿童答說未見。髯仙李元化笑對妙一真人道:「無怪乎此子敢來求恩,那重冤孽居然被他化去,並還歷劫兩世,始終元靈不昧,受盡邪魔誘惑,冤孽糾纏,竟未墮落迷途,再蹈覆轍。這等艱苦卓絶,向道誠毅,委實是難得呢。」頑石大師道:"如論掌教師兄前收這兩弟子,當初本是無心之過,這多年來任他獨自轉劫再世,受盡諸般的苦厄,從來不曾加以援手。
年限不滿,冤孽未消,以前更連面都不許見。上次遇那奇險,眼看形神皆喪,如非大方真人垂憐援手,決難倖免。而他們一意修省,只仗前生根基扎得堅強,修為勤奮,法力不曾盡失,誓遵師命,各自以孤身微力,獨排萬難,于邪魔仇敵日常侵害之下,一意勤苦修為,毫無怨尤。今已化去孽冤,依戀師門,前來求恩,只差三年光陰,仍是不允所請,未免處治太過。
要是我的徒弟,早不忍心了。"
妙一夫人插口笑答道:"如論這兩門人的根骨,實不在現時英、雲諸弟子以下。兩生艱苦精誠,終於轉禍為福,尤屬不易。外子並非不念師徒之情,只緣愛之深,望之切,平日期許太殷,無端鑄出那等大錯,自然痛心,也就愈恨。總算他二人居然勇于改過,努力奮勉,得有今日,總算難得。
可見世間無不可解的冤孽,全仗自身修為如何罷了。
至于適纔拒他入見,不曾速允所請,乃是另有一種用意,命他往辦一事,於他大有益處呢。「頑石大師大笑道:」我豈不知齊師兄故使備受折磨,實欲玉成。我是說他師兄弟二人,依戀師門太切,第二次轉劫時,為想以血誠感動師心,托我代為求情,分明會許多法術,故意不用,一步一拜,拜上天台山,四日五夜水米不沾,口氣不緩,一直拜到我的洞前。再四哀求,為之關說,情願多受別的責罰,只求能見師父一面。
我見他年才十歲左右,幾天勞乏饑渴,血肉模糊,淚眼欲枯,光景實是可憐。明知齊師兄外和內剛,言出法隨,平日對門下弟子雖然愛勝親生,一旦犯過,向無輕恕,說出來的事,必須做到。恐求不下這人情,又去約了三位同門師兄弟同往東海求恩,哪知費盡唇舌,仍然堅執不允。他得信之後,只是愧悔痛苦,毫無一絲怨尤。
好容易千災百難,熬得冤清孽盡,也未再有一絲過錯。除去這三年短時光外,師父所說,全都做到,懷着滿腔熱誠來此跪求恩免,既已心許,何必吝此一面,辜負他這兩生八十年的渴望呢?"
妙一真人笑道:"師妹休為此子所愚。他二人全都機智絶倫,深知利害,對我夫妻固然感恩依戀,一半也是知道此舉關係終古成敗。前番不合恃恩嘗試,鑄了大錯,再稍失足,便即墮落,永劫沉淪,求為常人轉世皆所不能,為此終日戰戰兢兢,如履如臨。
又以頭世受盡冤孽糾纏,終於抵禦不住魔孽,身遭慘殺,心膽已寒,惟恐道淺魔高,自身無力解免,只有早歸師門,可以免禍。料我素來寬厚,年久恨消,再有諸位師伯叔好好關說,十九可以應允,這才想下一條苦肉計,欲以至誠感動。他算計雖想得好,卻瞞我不過。我既安心藉此成全,早算出他二世能夠因禍得福,異日仙業有望,怎肯中途罷休,作那姑息之愛?他二人看出我心志已決,無可輓回,知道不踐前言,只有墮落滅亡,這才心驚膽寒,絶了僥倖之心,重鼓勇氣,立志奮勉,全以自身之力,度此災厄險難。
他對我的心意全都雪亮瞭然,見我沒等阿童道友前來說情,便令醉師弟出去傳命授簡,自然我意已回,所命必是於他有益之事,早已歡欣鼓舞,喜出望外。事情一完,便去與他師弟送信,宿願已遂,不久即返師門,何在這暫時一面呢!"頑石大師聞言笑道:
「話雖如此,就說他半為己謀,居然一見望絶,益自奮勉,向道堅誠,始終如一,也是難能可貴的了。」元元大師道:「這還用說?如非這樣,照他二人所犯之過,早已不能寬容。就加恩免,也必逐出門牆,任其自生自滅,決不會用這許多心思,成全他們了。」
阿童聞言,才知申屠宏府外言動,眾仙俱如親見,已經蒙恩寬免,不久重返師門,好生代他欣慰,便未再提。跟着眾門人相繼由左右兩關飛到,因愛金、石二人年歲和己差不多,人又天真,一見投緣,有意結納,同到魚樂潭,把前事談了一個大概。
靈雲聽完,喜問道:「小神僧與申屠師兄相遇前後,可曾見有一個年約十五六歲,面相清秀,重瞳鳳眼,目光極亮,着青羅衣,腰懸長劍,左手戴有兩枚指環的少年嗎?」
阿童答說:「無有。」靈雲笑道:"申屠師兄幸得免孽,重返師門。阮師兄比他人還要好,兩位師兄又極交厚。家父雖有各自清修,自消冤孽,不令二人一起之言,我和諸葛師兄料他們縱不敢故違師命,合力禦害,彼此總要設法通信,各告近況;有時甚或遙遙晤對,都在意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