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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我師姊素因同師妹齊霞兒俱沒收徒弟,我一個人倒僭了先,於心不安。我意欲等事完以後,將戴姑娘介紹到大師姊門下,收與不收,那是她的緣分。如蒙收下,豈不是比我又強多了?至于凌姑娘,本是仙人的血統,追雲叟白老前輩的曾外孫女,她又那麼好的資質,我想白老前輩看在仙去師伯母分上,總不能不給她想法吧?"文琪、輕雲代求了幾次,玉清大師執意不收,只得照實復了湘英、雲鳳。湘英見玉清大師肯給她轉介到素因大師門下,知道仙人不會說誑話,只恐與素因大師無緣,又是愁,又是喜。
背地又私自親求玉清大師,事完之後務必將她帶走。她的意思,是賴定了玉清大師,不管是誰也罷,倘若素因大師一定不收,仍可死跟定玉清大師不走開,無論如何艱難辛苦,好歹死活也要將劍術學成。玉清大師人本和善,被她苦求,也就答應。湘英自是心安理泰。
惟獨雲鳳為人外和內剛,性極孤傲,見大師那等似拒絶不拒絶的說法,疑心自己資質不夠,沒有仙緣,十分氣苦。也背地去求了幾次,被大師婉言拒絶,只說她目前塵緣未斷,日後所遇仙緣,成就在湘英之上。雲鳳不得要領,不由暗怪爹爹不該早早給她配親。如果自己早知塵世上還有劍仙,嫁人則甚?越想越悔,對允中也淡漠起來。
到了夜深人靜,便去焚香,對曾祖姑凌雪鴻祝告,求她默佑早遇仙緣。
到了初二晚半天,雲鳳從後園走出,路遇俞允中,便將他喚住道:「你同我到僻靜處,我有要緊話和你說。」允中對這位未過門的愛妻真是愛敬而忘死,時常想到初三一過,好歹擇日定婚,早成美眷。忽聽雲鳳卻背人和他說體己話,樂得心花怒放,便跟她走到一座山石後面無人之處。雲鳳尋了一塊石頭坐下。
允中站在旁邊,正待用耳恭聽,雲鳳忽然臉上一紅,朝他笑道:「你也坐下。」說時似有意似無意地朝自己坐的石頭上一指。允中聞言,受寵若驚地挨着坐了下來。雲鳳微微將身往旁一偏。
允中初近香澤,雖在平時老成,也不禁心旌搖搖,趁勢拉過雲鳳一隻纖手。雲鳳由他撫弄,毫沒有一絲扭捏。允中從夕陽返照下,看見身旁坐著的玉人真是容光照人,嬌艷欲滴。不禁神醉心飛,兩隻眼睛注在雲鳳臉上,握住她的玉手,只管輕輕握攏,不發一言。
半晌,雲鳳笑道:「你看我好看不?」允中道:「妹妹,你真好極了。」雲風又道:「你愛我不愛?」允中道:「我愛極了。」雲鳳忽然正色道:
「我老了呢?」允中道:「你老,我不是也老了嗎?以我兩人情好,恨不能生生世世永為夫婦,彼此情感自然與日俱增,老而彌篤。人誰不老?老又何妨?」雲鳳冷笑道:「假使真能如你所說,你我到老非常恩愛,誠然是不錯的了。可是萬一中道出了阻力,或者遇著什麼外來的災禍,要將我兩人拆散,你便怎樣?」允中道:"我與妹妹生同室,死同穴。譬如遇著天災,壽限已盡,非人力所能輓回,自不必說。
要是無端遇見外人的欺侮,憑我兩人這一身本領,還怕他何來?「雲鳳道:」哼!慢說你的那一點本領,連我也不行。就拿這一次同陳圩結怨說,如不是白、戴諸位相助,我們還不知能否保全性命。如今又加上呂村助紂為虐,兩下勝負還難判定。就算這一次得了各位前輩劍仙相助,占得上風,但冤仇一結,彼此循環報復,再照樣來一回。
各位劍仙前輩不能永遠跟着保護我們,一旦狹路相逢,敵又敵不過,跑又跑不脫,那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如何是好?「允中道:」萬一日後再遇此事,妹妹要吃了人家的虧苦,我拼着性命不要,也要同他們分個死活,不濟則以死繼之。"雲鳳道:
「拚死有什麼用?如此說法,不要說生生世世永為夫婦,連今生都難白頭偕老了。」允中道:「依你說該怎麼樣?」雲鳳道:"我從前何嘗不自負本領高強,說也可憐,直到日前見新來的幾位俠女,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原來劍仙也是人做的。你真沒志氣,眼前有許多劍仙俠客在此,不去設法求教,一心只圖眼前的安逸快樂。等到良機錯過,再遇仇人報復,那時後悔就來不及了。
我今日找你來作密談,就為湘英妹子已得王清大師允許介紹到素因大師門下,我也求了兒回,大師只用言語支吾。我想事在人為,心堅石也穿,大師那人又極好說話。我打算趁此良機,不管大師願意不願意,等事完以後,死活跟定大師,求她攜帶攜帶。雖然說不得同你暫時分別,卻是去謀那百年長久之計。
你也去苦求佟老劍仙收歸門下。萬一不成,你替我奉養老父,我學成以後,再來傳授給你。不但日後不怕人欺負,說不定還許遇著仙緣,長生不老,豈不勝如人世的暫時歡娛麼?你是個明白人,你也知道我的脾氣,主意已定,可不許你事前告訴爹爹。如若走漏消息,這輩子休想我再理你。
「一路說著,站起身來就走。允中忙喊:」妹妹慢走,還有話說。"雲鳳已走遠了。
其實允中何嘗沒有上進之心,當佟元奇來時,便托黃、趙二人代他懇求收入門下。佟元奇只笑說:「他自有他的安排,何須找我?」允中家道殷富,眼前又守着一個美麗英武的嬌妻就要過門,起初原有點見獵心喜。及至見求了兩次不得要領,也就願學鴛鴦不羡仙了。後來聽凌操說雲鳳、湘英要拜玉清大師,嚇了一跳,忙托凌操勸阻,自己時時刻刻都在留神打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