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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文道:」虧你不羞,還做姊姊呢。見我才好一些,就來表功勞了。做妹子的不會忘記姊姊的大恩的啊!「靈雲笑道:」你忘記我不忘記,當什麼緊?「說到這裡,朱文不知怎的,竟不願她再往下說。恰好靈雲也就止住,便用話岔開道:」不要說了,做妹子的年輕,哪一時一刻不在姊姊保護教訓之下哩。
無非是見姊姊累了這多天,於心不忍,況且妹子不似日前不能動轉,所以不敢勞動姊姊,難道說還怪我嗎?"靈雲這時已幫着朱文將腳上鞋襪脫去,只見她這雙腳生得底平指斂,脛跗豐滿,皮膚白膩,柔若無骨。近腳尖處紫黑了一片,灸手火熱。知道火毒不輕,無暇再和她鬥嘴,急忙將藥酒與她敷上。朱文覺得腳底下一片清涼,熱痛全止,便要穿上鞋襪。
靈雲勸她:「既然藥酒見效,索性停一會,再擦一次,以收全功。」說罷,又拿了藥酒走到金蟬藏身之所,見他將身倚着樹根,正在仰天獃想。看見靈雲走來,急忙問道:「朱姊姊擦了藥酒,可好一些麼?」靈雲正色答道:"我們與朱姊姊本是同門,相聚數年,又共過患難,情逾骨肉,彼此親密,原是常情。你現在年歲不小,不可再像小時候那樣隨便說笑,以免外人見笑。
況且你朱姊姊還有個小性兒,你要是招惱了她,就許一輩子不理你,頂好的兄弟姊妹反倒弄成生疏,多不合適呢。"
金蟬與朱文在黃山、九華相處多年,竹馬青梅,兩小無猜,又都有些孩子氣,時好時惱。自從醉仙崖誅蟒以後,朱文服了肉芝,靈根愈厚,常從餐霞大師口中聽出一些語氣,知道自己還有許多塵緣,驚心動魄,抱定宗旨,與金蟬疏遠。金蟬童心未盡,雖然覺着悶氣,還不十分在心。及至他二人成都相見,在碧筠庵、闢邪村兩處住了多日,金蟬便常尋朱文去一塊玩。
起初朱文還狠着心腸,存心不理。金蟬無法,好在同門小弟兄甚多,賭氣拋了朱文,與笑和尚、孫南等親近。朱文也不去理他,雙方也就日益地疏遠。偏偏這一班小弟兄們靜極思動,互相約成兩組去探慈雲寺,無形中又共了一次患難。
後來朱文貪功,中了曉月禪師的妖法,金蟬捨死忘生,將她救回。朱文從迷惘中醒來,看見金蟬在旁,情急悲泣,芳心中不由得起了一種感動。偏偏嵩山二老又命靈雲姊弟陪她取烏風草,路上承蒙她姊弟盡心愛護,不避污穢,為她受了許多辛苦。他二人感情本來最好,起初生疏原是矯情做作。
好些日在患難中朝夕相處,彼此在不知不覺中,心情上起了一種說不出的變化。也並不似世俗兒女,有那燕婉之求,只覺你對我,我對你,都比別人不同似的。因此形跡之間,自然有許多表現。
心裡頭本是乾乾淨淨,可是一聽旁人語含譏諷,便都像有什麼心病似的,羞得滿臉通紅。
剛纔金蟬因朱文示意他迴避,便躺在樹後,仰天默想,男女之間為何要拘這形跡?又想起前些年與朱文交好,勝似手足,中間忽又疏遠起來,天幸這次因她中了妖毒,倒便宜自己得在她面前盡一些心。不曉她病好以後,會不會再和自己疏遠?正在胡思亂想,被靈雲走來數說了一頓,很覺自己絲毫沒有錯處,你還不是一樣愛護她,偏不許我。雖然這般想法,以為他姊姊說的話大無道理,說得他不服,可是臉上不知怎的,依舊羞起兩朵紅雲,做聲不得。只得把眼仰望天上的浮雲,順手摺一枝草花,不住在手中揉搓。
靈雲以為他於心有愧,無話可答,記掛着朱文還要擦藥上路,便將藥酒與他敷了一遍,又走了回去。若蘭已然走開,只朱文一人坐在草地上,低頭看著那一雙腳出神。靈雲遠遠點了點頭,也不說什麼,走上前來,二次與她將藥酒敷好。
朱文見腳上已然一絲不覺痛苦,恐怕金蟬走來,忙將鞋襪穿著整齊,站起身來。舉目往洞後一望,只見福仙潭內火焰高舉,上沖雲霄,轟隆嘩啦之音不絶于耳,看去非常驚心駭目。靈雲便問朱文:「若蘭往哪裡去了?」朱文說道:"她適纔好似忘了什麼要緊事似的,如飛一般跑進洞中。我問她,她說去去就來,沒對我說為什麼事。
「二人正說到此地,忽聽一陣呼呼之聲,狂風大起,洞後火焰愈熾,熱氣逼人。金蟬從樹後跑將過來,尋着適纔脫的那雙草鞋。剛剛穿好,瞥見若蘭身上背了一個包裹,滿臉通紅,從洞內飛身出來,還未到三人跟前,口中大叫道:」姊姊們快駕劍光逃走,這裡頃刻就要崩裂了!"言還未了,先自騰身而起。
靈雲等三人見若蘭那般惶急,不敢怠慢,拾起地下的烏風草,飛身便起。這時腳底已在那裡搖動,一轉瞬間,轟隆一聲巨響過去,接着劈啪劈啪,好似萬馬奔馳的聲音,無量數的大小石塊樹木望空迸起,滿天亂飛。不是三人飛起得快,險些被那碎石打着。三人在空中,見適纔站立的那一個山坡,平空陷了一個無底深坑,一大股青煙由地心筆直往上激射起來,迎着日光,變成一團火雲。
接着地底噴出數十丈高的烈火,泥石經火化成液體,飛濺滾沫,許多樹林濺着火星,燒成一片。那一座紅花姥姥所居的洞穴石室,已不知去向。再望福仙潭那邊,業已變成一片火海。那未經噴火之處,經這一番大地震後,周圍數十里的大小樹木,有的連根拔起,有的憑空震動,一座名山勝景,洞天福地,在這一剎那間,竟會變成泥坑火海。
無怪乎人世上的崇樓傑閣,容易變成瓦礫荒丘了。
靈雲見火勢逼人難耐,招呼一聲,正等飛身同行。若蘭道:"姊姊且慢,還有一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