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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中找了個遍,也未找到。適纔又沒有風,不可能被風吹出窗外,更可見和尚並未走遠,還是在身旁監察他有無誠意。自己以前觀察不錯,此人定是為了自己而來,特地留下地方,好讓自己跟蹤尋訪。
當下不便驚動店家,仍從窗戶出來。回房看英瓊時,只見她伏在桌上燈影下,眼巴巴望着手中一張紙條出神。見李寧進來,起身問道:「爹爹看見白眉毛和尚麼?」李寧不及還言,要過紙條看時,正是適纔和尚所留的,寫着「凝碧崖」三個大字的紙條。驚問英瓊:「從何處得來?」英瓊道:"適纔爹爹走出門,不多一會,我正在這裡想那和尚行蹤奇怪,忽然燈影一晃,我面前已留下這張紙條。
我跑到窗下看時,正看見爹爹從房上下來,跳進上房窗戶去了。這‘凝碧崖’三個字是什麼意思?怎會憑空飛入房內?爹爹可曾曉得?"李寧道:
「大概是我近來一心皈依三寶,感動高人仙佛前來指點。這‘凝碧崖’想是那高人仙佛叫我前去的地方。為父從今以後,或者能遇著一些奇緣,擺脫塵世。只是你……」說到這裡,目潤心酸,好生難過。
英瓊便問道:「爹爹好,自然女兒也好。女兒怎麼樣?」李寧道:「我此時尚未拿定主意,高人仙佛雖在眼前,尚不肯賜我一見,等到回山再說吧。」英瓊這時再也忍耐不住,逼着非要問個詳細。李寧便道:"為父近來已看破世緣,只為向平之願未了,不能披髮入山。
適纔街上遇見那位和尚,我聽他唸佛的聲音震動我的耳膜,這是內家煉的一種罡氣,無故對我施為,決非無因,不是仙佛,也是劍俠,便有心上前相見。後來又想到你身上,恐怕無法善後,只得罷休。誰想他跟蹤前來,起初以為事出偶然。及至聽他指明要我住的那間房,又說出許多不近情理的話,便知事更有因。
只是為父昔年闖蕩江湖,仇人甚多,又恐是特意找上門來的晦氣。審慎結果,於是先把他讓入上房,再去察看動靜。去時已看見桌上有這張紙條,人已去遠,才知這位高僧真是為我前來。只是四海茫茫,名山甚多,叫我哪裡去尋這凝碧崖?即使尋着之後,勢必不能將你帶去,叫我怎生安排?如果不去,萬一竟是曠世仙緣,豈不失之交臂?所以我打算回山,考慮些日再說。
「英瓊聞言道:」爹爹此言差矣!女兒雖然年幼,近來學習內外功,已知門徑。我們住的所在,前臨峭壁,後隔萬丈深溝,鳥飛不到,人蹤杳然。爹爹只要留下三五年度日用費,女兒只每年下兩次山,購買應用物品,盡可度日用功,既不畏山中虎狼,又無人前來擾亂。三五年後,女兒把武功練成,再去尋訪爹爹下落。
由爹爹介紹一位有本領、會劍術的女師太為師,然後學成劍術,救世濟人,豈非絶妙?人壽至多百年,爹爹學成大道,至少還不活個千年?女兒也可跟着沾光,豈不勝似目前苟安的短期聚首?‘不放心’和‘不捨得’幾個字從何說起?"
李寧見這膝前嬌女小小年紀,有此雄心,侃侃而談,絶不把別離之苦與素居之痛放在心上,全無絲毫兒女情態,既是疼愛,又是傷心。便對她道:"世問哪有這樣如意算盤?你一人想在那絶境深谷中去住三五年,談何容易。天已不早,明日便要回山,姑且安歇,回山再從長計較吧。天下名山何止千百,這凝碧崖還不知是在哪座名山之中,是遠是近呢。
「英瓊道:」我看那位高僧既肯前來點化,世間沒有不近人情的仙佛,他不但要替爹爹同女兒打算,恐怕他留的地名,也決不是什麼遠隔千里。「說著,便朝空默拜道:」好高僧,好仙佛,你既肯慈悲來度我父親,你就索性一起連我度了吧。你住的地方也請你快點說出來,不要叫我們為難,打悶葫蘆了。"李寧見英瓊一片孩子氣,又好笑,又心疼。
也不再同她說話,只顧催她去睡。
當下李寧便先去入廁,英瓊就在房中方便,回來分別在鋪就的兩個鋪板上安睡。英瓊仍有一搭沒一搭地研究用什麼法子尋那凝碧崖。李寧滿腹心思,加上店房中借用的被縟又不乾淨,穢氣熏鼻難聞,二人俱都沒有睡好。
時光易過,一會寒鷄報曉,外面人聲嘈成一片。李寧還想叫英瓊多睡一會,好在回山又沒有事。英瓊偏偏性急,鋪蓋又臟,執意起來。李寧只得開門喚店家打洗漱水。
這時天已大明,今天正是香汛的第一日,店中各香客俱在天未明前起身入山,去搶燒頭香,人已走了大半。那未走的也在打點僱轎動身,顯得店中非常熱閙。那店小二聽李寧呼喚,便打水進來。
李寧明知和尚已走,店家必然要來報告,故意裝作不知,欲待店小二先說。誰想店小二並不發言,只幫着李寧收拾買帶進山的東西。後來李寧忍不住問道:"我本不知今日是香汛,原想多住些日子,如今剛打算去看熱閙。你去把我的帳連上房大禪師的帳一齊開來。
再去替我僱兩名挑夫,將這些送與山中朋友之物挑進山去。回頭多把酒錢與你。「店小二聞言,笑道:」客官真有眼力,果然那和尚不是騙吃騙住之人。「李寧聞言,忙問:」此話怎講?「店小二道:」昨天那位大師父那般說話行為,簡直叫我們看著生氣。
偏又遇見客官這樣好性的人兒。起初他胡亂叫菜叫酒,叫來又用不多,明明是拿客官當空子,糟踐人。我們都不服氣,還怕他日後有許多麻煩。誰想他是好人,不過愛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