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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這危迫萬分之時,忽聽窗外一聲大笑,說道:「遠客專誠拜訪,你們也不招待,偷偷在這兒比劍玩,是何道理?待我與你二人解圍吧。」說罷,一道金光,由窗外飛進一個丈許方圓、金光燦爛的圈子,將智通和毛太的劍光束在當中,停在空際,動轉不得。智通和毛太大吃一驚,抬頭看時,只見來人身高八尺開外,大頭圓眼,面白如紙,一絲血色也沒有,透出一臉的凶光。身穿一件烈火袈裟,大耳招風,垂兩個金環,光頭赤足,穿著一雙帶耳麻鞋,形狀非常凶惡。
智通一見,心中大喜,忙叫:「師兄,哪陣香風吹得到此?」毛太巴不得有人解圍,眼看來人面熟,一時又想不起,不好招呼。正在沒有辦法,那人說道:「兩位賢弟,將你們的隨身法寶收起來吧,自家人何苦傷了和氣?倒是為什麼?說出來,我給你們評理。」這兩個淫僧怎好意思說出原因,各人低頭不語,把劍光收回。那人將手一招,也將法寶收回。
毛太吞吞吐吐地問道:「小弟真正眼拙,這位師兄我在哪裡會過,怎麼一時就想不起來?」那人聽了,哈哈大笑,說道:「賢弟,你就忘記當初同在金身羅漢門下的俞德麼?」毛太聽了,恍然大悟。
原來粉面佛俞德,本是毛太的師兄,同在金身羅漢門下。只因那一年滇西的毒龍尊者到金身羅漢洞中,看見俞德相貌雄奇,非常喜愛;又因自己門人周中匯在峨眉鬥劍,死在乾坤妙一真人齊漱俱的劍下,教下無有傳人,硬向金身羅漢要去收歸門下,所以同毛太有數日同門之誼。俞德將兩位淫僧一手拉著一個,到了前殿,寒暄之後,擺下夜宴。俞德便與他二人講和,又問起爭鬥情由。
智通自知這是丟臉的事,不肯言講。還是毛太比較粗直,氣忿忿地將和智通為楊花吃醋的事,詳詳細細說了一遍。粉面佛俞德聽了,哈哈大笑道:「你們兩人閙了半天,原來為的是這樣不相干的小事,這也值得紅臉傷自家人的和氣嗎、來來來,看在我的薄面,我與你兩解和了吧。」智通與毛太俱都滿臉慚愧,各人自知理屈,也就藉著這個台階,互相認了不是,言歸於好。
三人談談笑笑,到了晚飯後,智通才把慈雲寺近兩月來發生的事故,詳詳細細告訴俞德,並請他相助一臂之力。俞德聽罷智通之言,只是沉吟不語。毛太忽然說道:「我有兩件要事要講,適纔一陣爭鬥,又遇俞師兄從遠道而來,心中一高興,就忘了說了。」俞德與智通忙問是何要事,這樣着急。
毛太道:「我今日進城,原是要尋訪仇人報仇雪恨。誰想仇人未遇見,倒是尋訪着失蹤徒兒張亮,被人擒住,斷去雙足,送往官府,業已處了死刑了。」智通道:「這就奇了!張亮師侄失蹤,我早怕遭了毒手,衙門口不斷有人打聽消息,如何事先一些音訊全無?毛賢弟不要聽錯了吧?」毛太着急道:"哪個聽錯?我因聽人說縣衙內處決採花大盜,我連忙趕到屍場,不但人已死去,並且雙足好似被擒時先被人斬斷的,我看得清清楚楚,一絲也不假。我急忙回來,找你商量如何尋訪仇家,誰想進門便為一個賤人爭鬥,差點傷了自家兄弟義氣。
「俞德道:」賢弟不要着急。我想此事決非你一人的私事,必定是峨眉有能人在成都,成心同你我為難。報仇之事,千萬不可輕舉妄動,須要大家商量才好。
你說的兩件要事,還有一件呢?「毛太道:」我回廟時節,天才西初,太陽尚未落山。廟前樹林中,忽然起了一團白霧,大約有數十丈方圓,好似才開鍋的蒸籠一樣,把那一塊樹林罩得看都看不清。可是旁邊的樹林,都是清朗朗的。我想必定有什麼寶物該出世吧?"俞德聽毛太言時,便十分注意。
等他說完,連忙問道:「你看見白霧以後,可曾近前去看麼?」毛太道:「這倒不曾。因為我忙於回廟,並且我一個人要去掘取寶物,也得找幾個幫手,所以未走近前去看。」俞德道:「萬幸!萬幸!」說罷,臉上好似有些惶急。智通問道:「師兄,你看毛賢弟所說的林中白霧,難道說真有寶物出現麼?」
俞德道:"有什麼寶物,簡直我們的對頭到了。你當那團白霧是地下冒出來的嗎?是那人用法術逼出來的呀。自從老賊婆凌雪鴻死後,只有那怪老頭白谷逸會弄這一類障眼法。這種法術,名叫靈霧障,深山修道,真仙們往往利用它來保護洞門,以便清修,不受惡魔的擾閙。
這怪老頭二三十年不出世,江湖上久不見其蹤跡,他的為人,我常聽我師父毒龍尊者提起,本人卻不曾見過。將才智賢弟說他出世,我還半信半疑。如今他既在廟前樹林中賣弄,想必是有什麼舉動,要與我們不利。如果是他,我們這幾個人絶不是對手,須要早作準備。
「智通雖未與追雲叟交過手,常聽師父說起他的厲害,聽了俞德之言,非常驚慌。惟獨毛太早年只在江湖上做獨腳強盜,他出世時,追雲叟業已隱遁,不知道深淺利害,氣忿忿地說道:」師兄休得這樣長他人志氣,滅自己的威風。我想人壽不過百年,那怪老頭既然二十多年不見出世,想已死在深山空谷之中,現在所發現的,焉知不是另一個人呢?樹林中的白霧,就算是有人弄玄虛,也不過是一種障眼法兒,有什麼了不起,值得這樣害怕?"
俞德聽了,冷笑道:"你哪裡知道厲害。你白天幸而是回廟心切,不曾走到霧陣中去;如若不然,說不定也遭了毒手。峨眉派中,頗有幾個能手,怪老頭更是一個奇人。此次但願不是他才好,如果是他,就連我師父毒龍尊者,恐怕也無法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