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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電光閃閃,雷聲隆隆,看見那樹被風吹得東倒西歪,有幾次那樹枝已是吹得離手不遠。到底膽小,不敢冒險去抓。等到機會惜過,又非常後悔。最後鼓足勇氣,咬緊牙關,站起身形,作出往前撲的勢子,準備拼一個死裡逃生。
恰好風電同時來得非常湊巧,簡直把樹枝吹在他手中。雲從於是將身往前一縱,兩隻手剛剛抓緊樹枝。忽然一陣大旋風,那樹枝把雲從帶離洞頂,身子憑空往牆外飛去,他這時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只把兩目緊閉,兩手抓緊樹枝不放。在這一剎那間,覺得腳面好似被什麼東西很重地打了一下。
緊跟着身邊一個大霹靂,震耳欲聾。他同時受了這兩次震動,不由「哎喲」一聲,一個疏神,手一鬆,栽倒在地,昏沉過去,不省人事。
等到醒來一看,自己身體睡在一張木床上面,旁邊站着一個老頭同一個少女,好似父女模樣。只聽那女子說道:「爸爸,他醒過來了。」說罷,又遞過一碗溫水,與雲從喝。雲從才想起適纔逃難的事,知道自己從樹上跌下地來,定是被他二人所救。
當時接過碗,喝了一口,便要起身下來申謝。那老頭忙道:「你這人因何至此?為何從隔壁廟牆上跌了下來?」
雲從還待起身叩謝,覺得腿際隱隱作痛,想是剛纔在樹枝上過牆時被牆碰傷的。加以累了一夜,實在疲乏不過。便也不再客氣,仍復將身睡下,將自己逃難經過說了一個大概。
第 十 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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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父女二人聽了,甚為動容。雲從又問他父女怎樣救的自己。那老頭說道:"老漢名叫張老四,旁人因我為人本分,就給我取了一個外號,叫張老實。老伴早年去世,只剩我同我女兒玉珍度日,種這廟裡的菜園,已經十多年了。
想不到那些和尚這等凶惡。照這等說來,公子如今雖然得逃活命,明天雨住,廟中和尚往石洞查看蹤跡,定然看出公子逃到老漢家中。老漢幼年雖然也懂得一些拳棒,只是雙拳難敵四手,我父女決不是和尚們的敵手。連累老漢父女不要緊,公子性命休矣。
今晚我已上床睡覺,是我女兒玉珍把我喚醒,說是牆上跌下來一個少年。我起初懷疑是江湖上的朋友,到廟中借盤川,受了傷,逃到我的院內。打算把你救醒,問明來歷後,再打發你走。誰知你是一位公子,又是新科舉人。
如今天已快亮,事情危險萬分,你要急速打定主意才好。"
雲從聽了這一席話,又驚又怕,顧不得手腳疼痛,連忙翻身跪倒,苦苦哀求搭救性命。
張老四答道:「公子快快請起。等我同小女商量商量,再作計較。」說罷,便把玉珍叫出,父女在外,議論了好一會才進來,對雲從說道:"如今事無兩全。我要為自己女兒安全打算,最好把你捆上,送到廟中,一來免卻干係,二來還可得和尚的好處。
但這類事,決非我張老四所能作得出來的。現在有兩條路,任你擇一條:一條是我現在開門放你逃走,我也不去報告,這周圍十里內人家,全種着廟裡的廟產,並且有好些地方,安着他們的眼線,你逃得出去不能,全仗你自己的運氣。第二條,是我父女同你一齊逃走,雖無把握,比較安全得多。老漢故土難移,本不願這樣辦,只是老漢年過半百,只此一女,不忍心拂她的意思。
但是我如今棄家舍性命來救你,你逃出去後,我父女往哪裡安身,這是一個問題,你必須有個明白的答覆。「雲從見這老漢精神奕奕,二目有光,知道決不是等閒莊稼漢,他說的話定有原因。況且自己在患難中,居然肯捨棄身家,冒險相救,不由心中萬分感激。便答道:」老丈這樣義俠,學生殺身難報。
學生承襲九房,頗有產業,任憑吩咐,無不惟命。只是老丈安居多年,如今為學生棄家逃走,於心難安耳。"
說到此處,那女子便自走出。張老四答道:「你既然知道利害,事機危急,我也不與你多說閒話。好在我也不怕你忘恩負義,你是讀書人,反正知道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雲從道:「老丈此言差矣!學生束髮受書,頗知道義,雖然是昏夜之間,與令嬡同行,就是沒有老丈一路,學生難道對令嬡還敢有不端的行為,那豈不成了獸類嗎?」張老四聽罷,眉頭一皺,說道:"你真是書獃子。
我問你,你只知道逃命,你知道是怎樣的逃法?「雲從聽了茫然不解。張老四道:」你生長在富貴人家,嬌生慣養;一旦受了幾天的凶險勞頓,又在大風大雨中九死一生,得脫性命,手腳俱已帶傷。如今雨還未住,慢說是逃這麼遠的道路,恐怕你連一里半裡也走不動哪。"雲從聽罷此言,方想起適纔受傷的情形。
起身走了兩步,果然疼痛難忍,急得兩淚交流,無計可施。張老四道:「你不要着急。如果不能替你設法,老漢父女何必捨身相從呢?」說罷,玉珍從外面進來,手上提着兩個包裹,又拿着一匹夏布,見了二人,說道:"天已不早,一切應用東西,俱已收拾停妥。爹,你替周公子把背纏裹好,女兒去把食物取來,吃完立刻動身,以免遲則生變。
"說罷,仍到外屋。
張老四打開夏布,撕成兩截,將雲從背上扎一個十字花紋,又將那半匹束在腿股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