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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受等得牌,皆羅拜踴躍,歡聲雷動;率眾掃境,歸命南寧城下,分屯四營。蘇、受等囚首自縛,與其頭目數百人赴軍門請命。臣等諭以朝廷既赦爾等之罪,豈復虧失信義;但爾等擁眾負固,雖由畏死,然騷動一方,上煩九重之慮,下疲三省之民,若不示罰,何以泄軍民之憤?於是下蘇、受于軍門,各杖之一百,乃解其縛,諭于今日宥爾一死者,朝廷天地好生之仁,必杖爾示罰者,我等人臣執法之義。於是眾皆叩首悅服,臣亦隨至其營,撫定其眾,凡一萬七千,濈濈道路,踴躍歡聞,皆謂朝廷如此再生之恩,我等誓以死報,且乞即願殺賊立功贖罪。
臣因諭以朝廷之意,惟欲生全爾等,今爾等方來投生,豈忍又驅之兵刃之下。爾等逃竄日久,且宜速歸,完爾家室,修復生理。至于諸路群盜,軍門自有區處,徐當調發爾等。於是又皆感泣歡呼,皆謂朝廷如此再生之恩,我等誓以死報。
臣於是遂委布政使林富、前副總張祐督令復業,方隅平安。是皆皇上神武不殺之威,風行于廟堂之上,而草偃于百蠻之表,是以班師不待七旬,而頑夷即爾來格,不折一矢,不戮一卒,而全活數萬生靈。是所謂綏之斯來,動之斯和者也。」疏入,敕遣行人獎勵,賞銀五十兩,紵絲四襲,所司備辦羊酒,其餘各給賞有差。
先生為文勒石曰:「嘉靖丙戌夏,官兵伐田,隨與思、恩之人相比相煽,集軍四省,洶洶連年。于時皇帝憂憫元元,容有無辜而死者乎?乃令新建伯王守仁曷往視師,其以德綏,勿以兵虔。班師撤旅,信義大宣。諸夷感慕,旬日之間,自縛來歸者一萬七千。
悉放之還農,兩省以安。昔有苗徂征,七旬來格;今未期月而蠻夷率服,綏之斯來,速于郵傳,舞于之化,何以加焉。爰告思、田,毋忘帝德。爰勒山石,昭此赫赫。
文武聖神,率土之濱。凡有血氣,莫不尊親。」
四月,議遷都台于田州,不果。
先是有制,王守仁暫令兼理巡撫兩廣,既受命,先生乃疏言:「臣以迂疏多病之軀,謬承總制四省軍務之命,方懷不勝其任之憂,今又加以巡撫之責,豈其所能堪乎?且兩廣之事,實重且難,巡撫之任,非得才力精強者,重其事權,進其官階,而久其職任,殆未可求效于歲月之間也。致仕副都御史伍文定,往歲寧藩之變,常從臣起兵,具見經略;侍郎梁材、南贛副都御史汪鋐,亦皆才能素著,足堪此任;願選擇而使之。」會侍郎方獻夫建白,宜于田州特設都御史一人,撫綏諸夷,下議。先生復疏言:「布政使林富可用,或量改憲職,仍聽臣等節制,暫于思、田住札,撫綏其眾。
然而要之蠻夷之區,不可治以漢法,雖流官之設,尚且弗便,而又可益之以都台乎?今且暫設,凡一切廩餼車馬,悉取辦于南寧府衛,取給于軍餉,不以干思、田之人。俟年餘經略有次,思、田止責知府理治,或設兵備憲臣一人于賓州,或以南寧兵備兼理;如此,則目前既得輯寧之效,而日後又可免煩勞之擾矣。」又以柳慶缺參將,特薦用沈希儀,且請起用前副總兵張祐,俾與富協心共事。未幾,升富副都御史,撫治鄖陽以去。
先生再薦布政使王大用、按察使周期雍,又以邊方缺官,且言副使陳槐、施儒、楊必進,知府朱袞,皆堪右江兵備之任;知州林寬可為田州知府;推官李喬木可為同知。且言:「任賢圖治,得人實難,其在邊方反覆多事之地,其難尤甚。蓋非得忠實、勇果、通達、坦易之才,未易以定其亂。有其才矣,使不諳其土俗,則亦未易以得其本心。
得其心矣,使不耐其水土,亦不能以久居其地,以成其功。故用人于邊方,必兼是三者而後可。如前四人者,固皆可用之才;今乃皆為時例所拘,棄置不用,而更勞心遠索,則亦過矣。」疏上,俱未果行。
興思、田學校。
先生以田州新服,用夏變夷,宜有學校。但瘡痍逃竄,尚無受廛之民,即欲建學,亦為徒勞。然風化之原,又不可緩也。乃案行提學道,著屬儒學,但有生員,無拘廩增,願改田州府學,及各處儒生願附籍入學者,本道選委教官,暫領學事,相與講肄游息,興起孝弟,或倡行鄉約,隨事開引,漸為之兆。
俟建有學校,然後將各生徒通發該學肄業,照例充補廩增起貢。
五月,撫新民。
先生因左江道參議等官汪必東等稱:「古陶、白竹、石馬等賊,近雖誅剿,然尚有流出府江諸處者。誠恐日後為患,乞調歸順土官岑瓛兵一千名,萬承、龍英共五百名,或韋貴兵一千名,住紮平南、桂平衝要地方。」及該府知府程雲鵬等亦申量留湖兵,及調武靖州狼兵防守。乃諭之曰:「始觀論議,似亦區畫經久之計;徐考成功,終亦支吾目前之計。
蓋用兵之法,伐謀為先;處夷之道,攻心為上。今各瑤征剿之後,有司即宜誠心撫卹,以安其心。若不服其心,而徒欲久留湖兵,多調狼卒,憑藉兵力,以威劫把持,謂為可久之計,則亦末矣。殊不知遠來客兵,怨憤不肯為用,一也。
供饋之需,稍不滿意,求索訾詈,將無抵極,二也。就居民間,騷擾濁亂,易生仇隙,三也。困頓日久,資財耗竭,適以自弊,四也。欲藉此以衛民,而反為民增一苦;欲藉此以防賊,而反為吾招一寇,其可行乎?合行知府程雲鵬、公同指揮周胤宗,及各縣知縣等官,親至已破賊巢各鄰近良善村寨,以次加厚撫卹,給以告示,犒以魚鹽,待以誠信,敷以德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