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呼夫子!天其憫俗學之卑陋,而生此真儒耶?何栽培之獨厚也?其眷聖上之中興,而生此賢佐邪?又何遽奪而使之不壽也?嗚呼夫子!今不可作矣!斯道斯民,真不幸矣,夫復何言!夫復何言!尤所私痛者,妙道精義不可復聞,霽月光風不可復見矣。將使末學倀倀,可受而不可傳邪?嗚呼哀哉!敬陳遠奠,封寄潺湲。盛德大業,言莫能名;至痛深悲,辭莫能宣。
黃宗明
自道術為天下裂,而人不知其有己,忘內逐外,誇多斗靡,蒐羅訓詁,立世赤幟。孔、孟既遠,濂、洛亦逝;豈無豪傑,如草廬氏,覺彼暮年,精力隨弊;金溪之學,為世大忌。惟我夫子,丰神凜異,少也雄傑,出入亦幾。鬼神通思,精識徑詣,汎掃支離,收功一致。
哀我人斯,開關啟閉,良知之說,直截簡易,無俟推求,無不該具。順我良知,行罔或悖。逆瑾扇惑,言官盡系,公觸危機,從容就理。謫官蠻貊,艱難罔躓。
汀、贛賊起,公握兵符,獷狡既殄,老稚歌呼。藩王稱亂,海內憂虞。夫子倡義,一鼓獻俘。岑氏構禍,東南驛騷,五六年間,財耗兵逃。
公撫循之,鞭笞其豪。事適機宜,畏威懷德,出其死力,裹糧滅賊。八寨奇功,神武難名。十年命將,手提重兵。
人曰勞止,馳驅靡寧;先生再至,寂無軍聲。講學其間,朝夕靡停;運籌決策,賊以計平。出入兩廣,瘴癘傷生,積成疾疚,中道殞傾。于乎痛哉!夫子之教,如揭日月,人方瞻仰,斯文遽絶。
夫子之忠,功在社稷,身死未幾,讒謗交集。世路險崎,人言易訛,命也如何,憂患實多。某自服膺,十有餘年,奔走畏途,舊學就捐,孤負教育,誰執其愆。今茲矢心,昕日勉旃,啟夕跽奠,號呼旻天。
明發赴官,敢附告焉,嗚呼哀哉!
魏良器
嗚呼,先生遽止於斯邪!振千年之絶學,發吾人之良知,靡用志以安排,曷思索而議擬,自知柔而知剛,自知顯而知微。輓人心于根本,洗末學之支離。真韓子所謂功不在禹下,障百川而東之。使天假先生以年,大明此道,斯世殆將皞皞而熙熙。
于乎!曾謂先生而遽止於斯邪!壬癸甲乙之歲,坐春風于會稽,先生攜某于陽明之麓,放舟于若耶之溪,徘徊晨夕,以砭其愚而指其迷。已而已而,今不可得而復矣!嗚呼!天果有意于斯道耶?何嗇我先生之期頤?天果無意于斯道耶?則二三子在焉,苟不忘先生之教,其傳猶或可期。洋洋如在之靈,尚其陰隙而默相之。于乎!章江之水,其流湯湯,既羞我淆,爰薦我觴,睹靈輀之既駕,愴予衷之皇皇。
應 典
維公學承千聖之傳,道闡諸儒之秘。立言垂訓,體本良知,功歸格致。修齊治平,一言以蔽。將刊末學之支離,司二教之同異,總攝萬殊,歸之一致。
進以覺夫當時,退以淑諸來裔。彼忠諫之動朝廷,勛業之銘鼎彞,文章之被金石,世之君子或以為難,在公則為餘事耳。方奉命以南征,為朝野之毗倚。胡天命之不延,乃一朝而云痿!典等受教有年,卒業無恃,慟候江千,淚無從止。
嗚呼!公雖已矣,神其在天,文未墜地,庶幾有傳。握椒蘭以薦心,指江流而誓焉。惟遜志以無負,庶歆格乎斯筵。
欒惠等
嗚呼!乾坤孕秀,哲人降生。睿智間出,忠孝天成。多才多藝,天縱其能。精一之學,堯、舜是承。
良知垂教,如夢得醒。四方風動,豪傑奮興。雲集魚貫,日萃講庭。豈其徒學,為國柱石。
忠耿立朝,不避權逆。竄逐夷方,優遊自適。世態浮華,無能損益。玉藴山輝,珠沉光溢。
宸濠倡亂,人心惶惶,禍自蕭牆,誰敢為敵?惟師威武,一鼓褫魄。功業既著,讒口交棘。師乃休休,退而自食,榮辱毀譽,弗留于臆。惟道不明,心焉則戚;與二三子,講學是力。
風月為朋,山水成癖,點瑟回琴,歌詠其側。天王聖明,旂常紀績。西醜陸梁,日費千倉,凱功未奏,主憂寧忘。奉詔徂征,應時翱翔。
既負重委,文德丕揚。先聲按撫,弓矢斯張。醜類來歸,緝緝洋洋。曰「今已後,弗復敢攘。
」師乃諭曰:「兵加不軌,不殺投降。爾歸王化,我豈爾戕。歸完爾室,干乃農桑。」亦有八寨,盜賊業積。
一罹其毒,朝不保夕。開國以來,屢征弗獲。選將用兵,曾何休息?貽禍非小,實傷國脈。窺望竊發,其機已迫。
師軫民憂,不計失得,詢謀僉同,便宜行策,神機應變,旬日剿賊。巢穴既空,瘡痍蕩滌,招撫流移,復其田宅。長慮永圖,扶病區畫,相彼夷方,隨俗因革:爰立土官,分地授職,犬牙相制,世守疆域;保甲既嚴,部伍既飭,統于流官,庶無間隙。爰修文教,俾肄儒籍,變化夷族,實為美則。
似茲哲人,邦其有光,蒼生父母,後學梯航,宜應福祉,享壽無疆。胡天不憫,俾沒瘴鄉!王事忠矣,遺孤誰將!斯道之責,孰能擔當?嗚呼已矣!朝野悲傷。知夫子者,和氣春陽;昧夫子者,如刺如芒。嗚呼!道大難容,古今之常,爰有公論,孰為泯藏?惠等聞訃驚悼,涕泣沾裳,匪天喪師,二三子殃。
百拜薦奠,聊泄悲腸。靈其不昧,庶幾鑒嘗。
王良知
嗚呼已矣!自夫子沒而乾坤無粹氣矣,山嶽無英靈矣,國家無柱石矣,弟子無依歸矣,嗚呼已矣!詎謂廣南之役遂為永訣矣乎!夫子以道殉身,以身殉國,超然于壽夭之間,則亦何憾?而二三子之悲傷,則固無以自贖于今日也,嗚呼哀哉!薄奠一觴,摛詞伸忱。神其不昧,庶幾來歆。
薛侃翁萬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