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籌度事勢,有不得不然者,是以不敢以病軀欲歸之故。閉遏其事而不可聞,苟幸目前之塞責而已也。伏惟老先生並賜裁度施行,幸甚!
守仁不肖,過蒙薦獎,終始曲成,言無不行,請無不得,既假以賞罰之權,復委以提督之任,授之方略,指其迷謬,是以南、贛數十年桀驁難攻之賊,兩月之內,掃蕩無遺。是豈駑劣若守仁者之所能哉?昔人有言,追獲獸免,功狗也;發縱指示,功人也。守仁賴明公之發縱指示,不但得免于撓敗之戮,而又且與于追獲獸兔之功,感恩懷德,未知此生何以為報也!因奏執捷人去,先佈下懇。俟兵事稍閒,尚當具啟修謝。
伏惟為國為道自重,不宣。
邇者南、贛盜賊遂獲底定,實皆老先生定議授算,以克有此。生輩不過遵守奉行之而已。何功之有,而敢冒受重賞乎?伏惟老先生橐龠元和,含洪無跡,乃欲歸功于生。物物惟不自知其生之所自焉爾,苟知其生之所自,其敢自以為功乎?是自絶其生也已。
拜命之餘,不勝漸懼,輒具本辭免,非敢苟為遜避,實其中心有不自安者。陞官則已過甚,又加之蔭子,若之何其能當之。負且乘,致寇至。生非無貪得之心,切懼寇之將至也。
伏惟老生鑒其不敢自安之誠,特賜允可,使得仍以原職致事而去,是乃所以曲成而保全之也,感刻當何如哉!瀆冒尊威,死罪死罪!
憂危之際,不敢數奉起居,然此心未嘗一日不在門牆也。事窮勢極,臣子至此,惟有痛哭流涕而已,可如何哉!生前者屢乞省葬,蓋猶有隱忍苟全之望。今既未可,得以微罪去歸田裡,即大幸矣。素蒙知愛之深,敢有虛妄,神明誅殛。
惟鑒其哀懇,特賜曲成,生死肉骨之感也。地方事決知無能為,已閉門息念,袖手待盡矣。惟是苦痛切膚,未免復為一控,亦聊以盡吾心焉爾。臨啟悲愴,不知所云。
自去冬畏途多沮,遂不敢數數奉啟,感刻之情,無由一達,繆劣多忤,尚獲曲全,非老先生何以得此。「中心藏之,何日忘之。」誦此而已,何能圖報哉!江西之民困苦已極,其間情狀,計已傳聞,無俟復喋。今騷求既未有艾,錢糧又不得免,其變可立待。
去歲首為控奏,既未蒙旨,繼為申請,又不得達,今茲事窮勢極,只得冒罪復請。伏望憫地方之塗炭,為朝廷深憂遠慮,得與速免,以救燃眉,幸甚幸甚!生之乞歸省葬,去秋已蒙賊平來說之旨,冬底復請,至今未奉允報。生之汲汲為此,非獨情事苦切,亦欲因此稍避怨嫉。素蒙老先生道誼骨肉之愛,無所不至,于此獨忍不一舉手投足,為生全之地乎?今地方事殘破憊極,其間宜修舉者百端,去歲嘗繆申一二奏,皆中途被沮而歸。
繼是而後,遂以形跡之嫌,不敢復有所建白。兼賤恙日尪瘠,又以父老憂危致疾之故,神志恍恍,終日如在夢寐中。今雖復還省城,不過閉門昏臥,服藥喘息而已。此外人事都不復省,況能為地方救災拯難,有所裨益於時乎?所以復有蠲租之請者,正如夢中人被錐刺,未能不知疼痛,縱其手足撲療不及,亦復一呻吟耳。
老先生幸憐其志,哀其情,速免征科,以解地方之倒懸。一允省葬之乞,使生得歸全首領于牖下,則闔省蒙更生之德,生父子一家,受骨肉之恩舉含刻於無涯矣。昏懵中控訴無敘,臨啟不勝愴慄。
屢奉啟,皆中途被沮,無由上達。幸其間乃無一私語,可以質諸鬼神。自是遂不敢復具。然此顛頓窘局,苦切屈仰之情,非筆舌可蓋者,必蒙憫照,當不俟控籲而悉也。
日來嘔血,飲食頓減,潮熱夜作。自計決非久於人世者,望全始終之愛,使得早還故鄉。萬一苟延餘息,生死肉骨之恩,當何如圖報耶?餘情張御史當亦能悉,伏祈垂亮。不備。
比兵部差官來賫示批札,開諭勤卷,佐亦隨至,備傳垂念之厚。昔人有雲,公之知我,勝於我之自知。若公今日之愛生,實乃勝於生之自愛也,感報當何如哉!明公一身繫宗社安危,持衡甫旬月,略示舉動,已足以大慰天下之望矣。百當有別啟。
差官回,便輒先附謝,伏惟台鑒。不具。
與陸清伯書
屢得書,見清伯所以省愆罪已之意,可謂真切懇到矣。即此便是清伯本然之良知。凡人之為不善者,雖至于逆理亂常之極,其本心之良知,亦未有不自知者。但不能致其本然之良知,是以物有不格,意有不誠,而卒人于小人之歸。
故凡致知者,致其本然之良知而已。《大學》謂之「致知格物」,在《書》謂之「精一」,在《中庸》謂之「慎獨」,在《孟子》謂之「集義」,其工夫一也。向在南都,嘗謂清伯喫緊于此。清伯亦自以為既知之矣。
近睹來書,往往似尚未悟,輒復贅此。清伯更精思之。《大學》古本一冊寄去,時一覽。近因同志之士,多於此處不甚理會,故序中特改數語。
有得便中寫知之。季惟乾事善類所共冤,望為委曲周旋之。
與許台仲書
榮擢諫垣,聞之喜而不寐。非為台仲喜得此官,為朝廷諫垣喜得台仲也。孟子云:「人不足與適也,政不足與間也。惟大人為能格君心之非。
」「一正君而國定矣。」碌碌之士,未論其言之若何,苟言焉,亦足尚矣。若夫君子之志于學者,必時然後言而後可,又不專以敢言為貴也。去惡先其甚者。
顛倒是非。固已得罪于名教;若蒐羅瑣屑,亦君子之所恥矣。尊意以為何如?向時格致之說,近來用工有得力處否?若于此見得真切,即所謂一以貫之。如前所云,亦為瑣瑣矣。
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