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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液池空,霓裳舞倦,不堪重記。」另開一層,借典故來追述白蓮受寵的史蹟。「太液池」,指唐代大明宮內的太液池,曾內植白蓮。《天寶遺事》有關於唐明皇與楊貴妃共賞太液池中白蓮的記載。
白居易《長恨歌》曾有「太液芙蓉未央柳」的詩句。這些可惜已成歷史陳跡,「不堪重記」,同時也為這一層次作個綰結。「嘆冰魂猶在,翠輿難駐,玉簪為誰輕墜。」三句,反承「不堪」句意而來,又開一個層次轉寫眼前白蓮的遭遇。
「翠輿」喻指荷葉:「玉簪」,花名,與白蓮同時開花,花大如拳,色潔白如玉,蕊長似玉簪,故名。翠輿難駐,玉簪輕墜,是指時序更換,指白蓮凋零,狼藉池塘,眾芳蕪穢。「冰魂猶在」指精神未泯。「冰魂」指白蓮品質高潔,僧棲白弔劉得仁詩有「冰魂雪魄」云云,可見《唐摭言》。
「別有凌空一葉,泣清寒、素波千里。」以蕭索景象為背景,寫白蓮凋落之後的景況。首先寫「凌空一葉」立於千里清寒素波之上,筆意較為奇特。寫蓮房垂露,在夢裡懷戀着它那過去的紛華。
「珠」即蓮子。「珠房」即蓮蓬:「明璫」本為婦女的玉製耳飾,這裡蓋取「明璫」以代採蓮女。寫「淚濕」、「恨遠」,渲染紛華失去之後的悲涼。羽扇生秋,瓊樓不夜,尚遺仙意。
轉寫秋天月夜之下,殘荷雖殘,而「仙意」尚留。以「羽扇」句寫秋,以「瓊樓」句寫月。奈香雲易散,綃衣半脫,露涼如水。總括白蓮凋殘,雖然冰魂猶在,無奈香消衣脫,冷露凌逼,語調悲涼至極。
這首詞寫在宋亡之後,最初收于《樂府補題》。經後人考證,《樂府補題》中的全部詞作都是暗指發陵事。元滅宋後,其江南浮屠總統楊璉真伽率徒眾盡發紹興宋帝后陵墓,攫財盜寶,棄骨草莽間,人莫敢收。唐珏與林景熙等冒被殺危險收葬于蘭亭,移宋常朝殿冬青樹一株植焉,作為標誌。
南宋遺民王沂孫、周密、張炎、唐珏等,賦詞唱和,以寄悲情。這些詞彙為《樂府補題》。時元朝新立,故詞中皆不敢明言,唯有指事抒情而已。這首詞蘊涵悲涼感情,寄慨亡國之悲,還是顯而易見的。
這是一首「長調詞」。但構局開合多變,擒縱自如。起筆至「嬌紅斂避」。以散駢結合的筆法,描繪白蓮形象;隨之三句忽然另闢天地。
「冰魂」三句,轉筆收攬,而于下片換頭再次轉筆,作進一步推闡。用筆,曲折往複,卷舒之間,一無沾滯,顯示了長調「構局貴變」的特點。從詠物的角度看,把「白蓮」寫得形神俱備。寫白蓮卻無二字;寄慨亡國,卻也幽極靜極。
是為一首意境深遠的詠白蓮詞,可與張炎同題詞比肩了。
蔣捷詞作鑒賞 生平簡介
蔣捷(生卒年不詳)字勝欲,號竹山,陽羡(今江蘇宜興)人。先世為宜興巨族。咸淳十年(
1274)進士。宋亡後,遁跡不仕。
元大德間憲使臧夢解、陸兆「交薦其才,卒不就「。卷《四庫總目提要》稱其詞」練字精深,調音諧暢,為倚聲家之榘矱「。周濟《介薦齋論詞雜著》云:」竹山薄有才情,未窺雅操。馮煦《蒿庵論詞》亦云:「其全集中,實多有可議者。
」劉熙載《藝概》卷四則云:“蔣竹山詞未極流動自然,然洗煉縝密,語多創穫。其志視梅溪較貞,其思視夢窗較清。劉文彥為五言長城,竹山其亦長短句之長城歟?」
●女冠子 元夕 蔣捷
蕙花香也。
雪晴池館如畫。
春風飛到,寶釵樓上,一片笙簫,琉璃光射。
而今燈漫掛。
不是暗塵明月,那時元夜。
況年來、心懶意怯,羞與蛾兒爭耍。
江城人悄初更打。
問繁華誰解,再向天公借。
剔殘紅灺。
但夢裡隱隱,鈿車羅帕。
吳箋銀粉砑。
待把舊家風景,寫成閒話。
笑綠鬟鄰女,倚窗猶唱,夕陽西下。
蔣捷詞作鑒賞
元宵佳節是歷代詞人經常吟詠的話題。在百姓心中,元宵節也最重要,最熱閙。蔣捷這首詞作於宋亡之後,詞中寄寓了他對故國的深切緬懷之情。
全詞起筆「蕙花香也。雪睛池館如畫。」即沉入了對過去元夕的美好回憶:蘭蕙花香,街市樓館林立,宛若畫圖,一派迷人景象。極度地渲染了元宵節日氛圍。
「春風飛到,寶釵樓上,一片笙簫,琉璃光射。」春風和煦,酒旗飄拂,笙簫齊奏,仙樂風飄。據載,宮中曾做五丈多高的琉璃燈。地方更有五色琉璃製成的燈。
燈市的壯觀,使詞人憶起如昨天一般。
「而今燈漫掛。不是暗塵明月,那時元夜。」「而今」二字是過渡,上寫昔日情景,下寫今日元夕景況。「燈漫掛」,指草草地掛着幾盞燈,與「琉璃光射」形成鮮明的對照。
「不是暗塵明月,那時元夜。」既寫今夕的蕭索,又帶出昔日的繁華。「暗塵明月」用唐蘇味道《上元》「暗塵隨馬去,明月逐人來」詩意。以上是從節日活動方面作今昔對比。
「況年來、心懶意怯,羞與蛾兒爭耍。」今昔不同心情的對比。蛾兒,即閙蛾兒,用紙剪成的玩具。寫今日的元宵已令人興味索然,心境之灰懶,更怕出去觀燈了。
這種暗淡的心情是近些年來才有的,是處境使然。
「江城人悄初更打。」從燈市時間的短促寫今宵的冷落,並點明詞人度元宵所在地即江城隨之用了「問」、「但」、「待把」、「笑」等幾個領字,寫出了自己內心的悲恨酸楚。「問繁華誰解,再向天公借。」提出有誰能再向天公借來繁華呢?「剔殘紅灺。